袍奇一脉的小人族以巧手闻名,各个都是手艺顶尖的小裁缝,袍奇神爱财,仗着手艺好,开价也高,和地狱的姑娘们不同,天国的仙女们不愁钱,锦衣华服都有公费报销,再贵也能下得了手买,但地狱的姑娘们买衣服饰品都要自己出钱,因此袍奇神在天国闻名,在地狱却鲜为人知。
贝莉儿听到小人族的袍奇时只觉得耳熟,在得知他所做的生意后,终于想起幼时曾看过的童话书,关于小裁缝袍奇在雪国的历险记,这书在鬼灯的书架上就有一本,据说是天国的某位神所编写,袍奇神所做的衣服风靡高天原数百年,那位以袍奇为主角撰写童话书的神,想必是袍奇的粉丝之一。
为了不辜负鬼灯的心意,贝莉儿乖乖配合着袍奇神,任由尺子在耳边聒噪。
“彼世好久都没来姑娘啦,这位美人儿从来没见过呢!”
“是从地狱过来的吗?我还没去过地狱呢!”
尺子滑过她的手臂,移向她的腰,叽叽喳喳的尺子又开始尖叫了。
“错啦错啦,靠上面一点,让我贴着美人儿的胸!”
“这位美人儿没把胸裹平,太美妙了,我一定要紧紧地贴上去……啊!你做什么!”
虚虚贴在贝莉儿腰间的尺子被一旁沉默的少年夺走,袍奇还未来得及垂下高举的双手,就听见一阵惨烈的哀嚎,只见少年竖起食指和中指,使劲戳向尺子上浮现的脸孔,指尖准确无误地凿进那张脸孔的双眼之中。
“啊啊啊!!!好痛!!我要瞎了!阿奇,我看不见美人儿了!!”
尺子凄凄惨惨地流血泪,眼珠都要蹦出来,贝莉儿忙跑向鬼灯,取走他手中的尺子:“鬼灯,你做什么呀,太失礼了!”
“没想到美人儿这么维护我,我实在是太感动……哎哟!”
尺子还未来得及感动完毕,就被美人儿甩手扔到地上,美人儿执起少年的手,心疼地看他满是血的手指:“疼不疼?怎么能拿手指戳尺子呢,尺子那么硬,手指受伤了怎么办!”
一脸血的尺子:“……”
袍奇跳下凳子,捡起地上的尺子,尺子趁机嘤嘤嘤地诉苦,鬼灯走到袍奇面前,说:“抱歉,虽然我不该和付丧神计较,但它实在太粗鄙了,我不能令我的妻子受委屈。”
“你做得对,它是该受些教训。”袍奇捡起地上的尺子,甩掉上面的血,“付丧神总是啰嗦又难以管教,经过这回,它应该会安分一阵子了。”
“就算难以管教,至少也要让它面对客人时,懂得闭嘴。”贝莉儿不满袍奇的态度,“我丈夫可是因此伤到了手指。”
袍奇:“……”受伤的明明是我的尺子啊……
“袍奇先生,我丈夫付钱与您交易,理应得到礼遇,结果却在您这里受了伤!”贝莉儿咄咄逼人,“这事儿传到天国,不知道会不会更糟,毕竟您这里外有好色的猿神骚扰女性,内有付丧神对女子污言秽语,我想您手艺再好,也不会有仙女愿意上门。”
袍奇被逼得后退,讪笑着望向鬼灯:“鬼灯君,你夫人真爱说笑啊……”
鬼灯无视袍奇,顺便补刀:“夫人,袍奇神不止这一位,雪国还有不少袍奇,其实我钱还没付,我们可以去雪国找另一位袍奇神……”
“早说呀,衣服我不要了,我们走。”贝莉儿转身就拉着鬼灯要离开。
“等等!”五短小矮人袍奇挥着尺子叫,“别走,雪国那群家伙开价比我还高!”
“比起在这儿被一把尺子侮辱,我宁愿多花一点钱。”贝莉儿不理他。
“那我不用尺子了!”袍奇丢下了尺子,见贝莉儿还是不为所动,人都要走出洞窟,袍奇顿时急了,“停下停下,你丈夫可是和我谈好的,你这样毁约不符合规矩!”
“我可不知道买衣服还有什么规矩。”贝莉儿沉下脸,“我们亲自上门委托,您只是为我量了下手臂的尺寸,无论怎么看,都是我们损失更大。”
“可你毁约,去找另一位袍奇,这不是毁我名誉吗?”袍奇焦躁地说,“你到底怎样才肯留下?”
“唔……”贝莉儿食指抵着下巴,轻飘飘地说,“预定的嫁衣,你半价,我就留下。”
“行!”袍奇飞快应下,等反应过来,他黑了脸,后悔地想咬断舌头,袍奇神名声在外,贩卖手艺从不打折扣,今天一时嘴快竟然应下了!
天国的仙女温柔又善良,从不会讨价还价,地狱的女人一来就耍心机压价,真是狡猾!
袍奇气呼呼地想,他快速为邪恶的地狱女人量完尺寸,就打发他们走。
约好十天后来取货,贝莉儿愉快地拜别袍奇神,走出洞窟,鬼灯讨好地牵她的手,说:“还是夫人能说会道。”
“别闹,还没结婚叫什么夫人,你乱花钱,我还没说你呢。”贝莉儿戳他额头的角,“之前有外人在,我也不说你,但是以后这种事得和我商量,你不也要求我事事与你商量吗?”
“但我想讨你欢心。”鬼灯直白地说,“你值得最好的,我并不觉得这是乱花钱。”
“你……”日日被甜言蜜语荼毒,贝莉儿终于有了一点抵抗力,她面无表情地揪少年的耳朵,“你给我好好说话,你既然这么能说,就多去交些朋友,或者去讨上司欢心啊。”
“关于这点,我拒绝。”鬼灯高傲地别开头,“无论是与朋友还是与上司的关系,我绝不会依靠花言巧语去维护,这事关男人的尊严。”
“让你别冷着别人,还关系到尊严了,你和我一起时怎么没见你那么有尊严?”
“你在说什么傻话,你是我的妻子,能令你高兴,我自然不会吝啬我的语言。”鬼灯正直地说,“我希望你和我在一起,能过得富足、开心,我暂时不够富有,所以只能尽我所能令你高兴。”
这是他爱着的姑娘,能讨她欢心,丢点脸面、伤点自尊都不算什么,他在地狱门前告白的事儿都干过,何况只是一些甜言蜜语。
如果她跟了他以后,不能越过越好,他会难以原谅自己。
“你现在说得话算是花言巧语?”贝莉儿问他。
“是真心话。”鬼灯说,然后他被他的姑娘扑了满怀。
“我很开心。”贝莉儿仰头说,她踮起脚尖,扶着鬼灯的肩膀,亲上他的下巴,“为了让我的日子越过越好,我会督促你出人头地。”
“那就请一直看着我。”鬼灯环住贝莉儿,低头吻她,贝莉儿顺从地闭上眼。
热恋期的男女总是容易冲动,感情到了便情不自禁地要亲密,在林中长长的拥吻过后,两人都有些情动,碍于荒郊野外,鬼灯只得难耐地松开贝莉儿,说:“我们走吧。”
“嗯……”贝莉儿小脸红红,羞得不敢与少年对视了,光天化日之下,他们太不矜持了。
不矜持的两人迈步朝山下走,没有注意到身后的枫树上蹲着只猴子,那只猴子正剥着香蕉,将香蕉皮仍在他俩先前站着的地方。
另一边的洞窟中,满脸血的尺子擦干净脸,正和矮人唠叨。
“嘿,阿奇,那位美人儿是不是要去参加秋收祭典,猿神大人也会参加呀。”
“我知道。”
“那位美人儿的身体很有生机,是猿神大人喜欢的类型。”
“那又怎么样?”
“要是那位美人儿被猿神大人拐走,她就不能和那个穷小子结婚了,那穷小子到时赖账怎么办?”
“……!!!”
·
贝莉儿第一次参加现世人类的祭典,站在日枝山的山坡上,远远就瞧见山下河岸两边燃起的篝火,如星星一般在黑暗中摇曳生辉,数只猴子蹲在树枝上叽叽喳喳地叫,不时拽着藤条从他俩眼前晃过。
深秋的夜晚较之夏日,要更早降临,月神似乎也期待着秋收的祭典,一轮圆月在夜空高高悬挂,走出枫树林后,迎面便是燃烧的篝火,篝火照亮山脚的田野,数只竹竿在田野边立起,竹竿上悬挂着着当季收获的农作物,三三两两的村人在田埂边漫步,嬉笑着将脚踏入田中,摘取深埋田中的地瓜。
贝莉儿头顶戴着斗笠,微微低垂着头,任由鬼灯牵着她走,前方突然出现两个头插蒲草、身披兽皮、颈戴野兽獠牙的妖怪,但两人身上没有一丝妖气,两人抱着陶罐,卷起桑树叶舀了酒,盛了酒的桑树叶递到他们面前,贝莉儿接过卷起的树叶,与鬼灯对视一眼,她闭上眼,啜饮起叶中的酒,新酿的清酒带着点甜味,贝莉儿谨慎地只抿了一小口,转头就见两个妖怪又舀酒分发给其他路人。
“这是御神酒,据说祭典当日饮用御神酒,可以祛除疾病,免遭恶鬼之类的秽物骚扰。”鬼灯摊开饮空了酒的桑树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