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住手!”
随着他话落下,他身后一群精锐的府兵迅速的抓住了领头的工人,两手一钳将他们死死压在地上。
刚刚沸反盈天的喧闹声立马没了,工厂内一片死寂,府兵们雪亮的刀刃压在造反的工人脖颈上,细刃勒进肉里,刚刚还愤怒的热血青年们立马后怕起来,只感到生死一线。
张之洞道:“闹啊!继续闹啊,怎么不闹了?”
压在地上的工人们转着眼睛互相看着同伴,都不敢开口了。
之前被众人拥簇的窑老不得不颤颤巍巍的开了口:
“禀,禀大人,我们这也是没有办法,这,这都好几个月没发饷了,我们饿着肚子也没法干活啊!”
“那就要造反吗!”
窑老瑟瑟发抖,不敢认下这罪名。
张之洞竭力控制着脸色肌肉的抖动,慢慢压下火气,这才心平气和的问眼前这位老人:
“老人家,你高寿啊?”
窑老一抖,哆嗦着回到:“六,六十五。”
张之洞道:“家中还有何人?”
窑老擦了擦汗,答道:“还,还有我那老婆子,以,以及三个小孙娃,都,都指望着我,我,”他偷偷瞥了眼面前的总督大人,不敢继续往下说了。
张之洞却接道:“都指望着你在此挣了银两,好养活他们,是不是?”
窑老木着脸点了点头,两行浊泪从满布沟壑的脸上滑落。
张之洞扶起窑老,环顾四周,大声的说到:
“你们都听见了!你们也家中有妻小,都等着你们去养活,而你们却枉顾她们的期许,在这里造反!你们扔下为人父,为人子,为人夫的责任不顾,受人挑拨,跟着闹事!”
“你们要吃饭,就是我汉阳铁厂发的饷!你们停工不干了,哪里还能找到比这儿银子更多的活?你们这是要砸了自己的饭碗呀!如此简单的道理都不懂吗?”
“今日之事我不在追究,如有下次,论罪当诛!”
他回过身,对身后的官员道:“将本府库银全部拿出来,一人发一两度日。”
官员擦擦汗:“这,这,大人,府库平银已,已差不多用尽了……”
“那就用我的俸银补上!”张之洞一甩袖子走了。
“是。”那官员苦着张脸应下了。
“……其实俸银也没多少了……”那官员低着头小声的嘟囔,而张之洞已经走远了。
张之洞急冲冲的往街上走,看这条路不像是往督府而去,辜鸿铭跟在身后不由得问道:
“大人,您这是往哪去?”
张之洞一叹,说道:“哎,凑银子去啊。”
辜鸿铭看着他直往之前来过的路走,这路上能去哪?他陡然想起来这条路上,路边有个让人觉得可笑的告示,惊讶道:
“这,难道是?”
“是啊,就是那个。”
张之洞一行来工厂时,在路边看到有人搭了白棚,显然是为家人做丧事,奇就奇在,旁边还贴了老大一张告示,说以八千两白银,求名士为家父写墓志铭,落款是城中一臭名昭著的恶霸名字。
众人都围在那看笑话,这老太爷生前没做过好事,死后却又求虚名,唯一遗愿是要儿子找个名士替他写个文采斐然的墓志铭,但是有名气的士子们都自持身份,不肯为这恶霸写墓志铭,因此这家人出价越来越高,一路到了八千两。
确实吸引了不少人揭帖上门,但是人家却还嫌揭帖的人不够有名气。
“他不是嫌揭帖的人不够出名吗?我这总督总该够有名了吧?”张之洞自嘲一笑。
辜鸿铭惊讶道:“这,一个穷秀才都不屑为这种人写墓志铭!大人,您怎么可以这么自降身份呢!”
张之洞哈哈大笑:“为了八千两当然不够!至少也得八万两才行!”
张之洞派人揭了帖,回到府中,仔细看了看这恶霸生平,自嘲一笑,拿起笔墨,毫不犹豫的挥毫写道:
江夏温检墓志铭,
君讳之检,字庆规,江夏县人。六世而经商,传至君,常以无有功名为憾,虽家缠万贯,然不得而终。子纯孝,承以父愿,捐万金而求君名闻达,余感铭而命笔。
令君无憾矣!
辜鸿铭在旁看到,钦佩不已,道:“大人这字开阖有力,端的是大家风范,好字,好字啊,只便宜了这么一个恶霸商人。”
张之洞捋一捋胡子,呵呵一笑:“哈哈,所以我这八万两,他出的不亏啦!”
作者有话要说: 总觉得写得不够顺畅,改了好多,大家能提点意见吗?哪里看的很出戏很不顺畅之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