睫毛下黑眸定住,缺水起皮的薄唇轻微颤动,还没从惊恐自己母亲所说的话中出来,陆孟尧听到她继续说:
“你也不希望满满知道吧?那样的你?”
画面一闪而过,是黄发的外国医生面前白色制服下没入胸口的钢笔,是如蔷薇盛开般慢慢渗透出的血液,还有医生那双充满不可置信的美丽蓝色瞳孔里笑得恶劣猖狂的他自己。
“不可以!你绝不能这么做!”原本已经平复心情的陆孟尧又起身,甚至比之前更激烈,由于语速太快开始剧烈地咳嗽,“不可以……咳咳咳……”
谢艺露无奈地压下他的肩膀:“你省省吧,在家好好养病,别的以后再说。”
“咳咳……我可以答应你在家,我不出去,也不见满……咳咳……满满。”躺下的陆孟第一次对自己的母亲妥协,他看着谢艺露的眼睛里竟然有哀求。
愣了几秒,谢艺露敷衍道:“……好好好,你先好好休息。”
安置好陆孟尧,就在谢艺露准备离开的时候,陆孟尧突然从床上起身:
“妈……”
背对陆孟尧的谢艺露被这句叫唤震惊得定在原地,多久了?多久没有听到他叫她妈,自从那次绑架事件后失语,再就是他开口说话到现在,十年了吧?
眼眶湿润,她转身尽力稳住自己的心绪:“儿子……怎么了?”
“妈,你别告诉她,我求你。”
长大后的陆孟尧第一次在她面前露出如此脆弱的毫无防备的一面,就像他十岁以前母子俩还很亲近的时候。
“好。”
她哽咽着答应。
在她离开后,侧躺着的男人黑色瞳孔如冰川下的深渊,是冰冷的、没有感情的。
晚上钱满满自然没能见到陆孟尧。
“孟尧他刚刚睡下,你来的太不巧了。”
“睡了?”
“是啊,药吃完就睡了。”谢艺露回答她。
“好吧……”钱满满犹豫地瞄了陆家楼上陆孟尧的房间一眼,还是开口了,“Flora,陆孟尧他……他是不是有什么事?”
凝视着面前的女孩,谢艺露忽的想到下午陆孟尧求她的那声“妈”,本来想开口的话咽回,回答她:
“没事,你给他一些时间,会好的。”
回望谢艺露,女孩似乎在言语中明白了什么,她点头:
“好吧,我明白了。”
摸摸女孩的脸蛋,谢艺露道:“乖,你先回去吧。”
“那我先走了,过几天再来看他。”
目送着钱满满回到对面的房子,谢艺露的内心并不平静。
暂时……还是不要让她知道吧。
高挑的女人转身回到厨房准备热水和药,上楼。
踌躇着回到钱家门口,钱满满不禁转头眺望陆家二楼,黑夜下那里静幽幽的,没有开灯。
陆孟尧,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故意躲着我?
“不好好养伤,乱跑什么?”钱德万刚好出门。
“没什么……”收回目光,冷漠的钱满满快步路过钱德万身边。
“你认识救你的小子?”他突然问。
救我的人?卓尚群?他问卓尚群干嘛?停下的钱满满口气不善:“你问这个干嘛?”
“爸爸是这样想,既然他帮了你,也算我们家的恩人,总得向他道谢,也算礼数周全。你觉得呢?”钱德万难得关心她的事。自从发现何月琴离世真相后,钱满满就没给过他好脸色,他自知无趣,回家的次数更少了,就连她受伤他都没出现,没想到现在居然主动询问她的事。
“他是我的同学,明天上学我会谢谢他的。”钱满满没心情理会钱德万,应付道。
“同班同学?”钱德万不知道在想什么,突然转了话题,“最近怎么都没见到陆家那小子来找你了?”
“谁规定我们一定要天天在一起吗?”
“怎么?吵架了?”
哪有父亲在女儿受伤后,关心的都是其他乱七八糟的问题,钱满满彻底没有和他说话的欲望,抬脚离开:
“你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