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笔之下两番天地孰真孰假即便后者是真又真到何处倘若凤家从中设下了陷阱倘若皇上依旧不放心他此去帝都便是以性命相赌。他能相信谁
斯惟云在旁注视着湛王脸上每一丝表情只见他霍然扭头问道:“皇上现在究竟如何”
斯惟云缓缓道;“臣离开天都时皇上病势危急尚在昏迷之中。”
一抹精锐的光泽自夜天湛眼底闪过湛湛明波沉作幽黑冰潭深不可测。满室明光之下他挺拔身形如一柄出鞘之剑背在身后的双手不由自主的握紧几乎迫出指间苍白的颜色暗青色的血脉分明使得那双手透出一种狠稳的力量似乎要将什么捏碎在其间。
斯惟云一言不地看着湛王。在此一刻眼前这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亲王他可以引兵护驾也可以作壁上观甚至可以借东海之胜势拥兵自立天下又有几人挡得住他的锋芒一切都在他一念之间包括他斯惟云的生死。
在来琅州之前这一趟的凶险斯惟云也早已尽知。谁也不敢断言湛王的反应皇后这一步险棋究竟有几分把握
千般念头飞掠眼前却只不过一瞬时间。夜天湛回头之时正对上斯惟云的目光心中忽然一动。来人是斯惟云举朝上下再找不出第二个人比他更加刚正不阿甚至有时连皇上都拿他无可奈何。无论是皇上还是凤家若另有图谋都不可能让这样一个严谨耿直的人前来。然而她派来了斯惟云。
沉默对视中斯惟云忽见湛王唇角勾起了一丝锐利的笑容。
目若星鬓若裁一笑似清风。
武台殿中平时用作皇上练功之处的西偏殿透雕殿门紧闭挡住了殿外的光与暖里面不断传来刀剑的声音。
晏奚不敢进殿去在门外焦急万分苦苦求道:“皇上皇上您歇一会儿吧。”
殿中毫无回应晏奚束手无策急得团团转突然听到身后有人说道;“晏奚你先下去这里有我。”
晏奚回头不知什么时候皇后站在了身后目光似乎静静透过乌木之上的细致的镂空雕纹看向殿中黛眉微拢描摹出清浅忧伤的痕迹。
“娘娘。”
“去吧。”卿尘轻轻一挥手晏奚便只得低头退了下去。卿尘缓步迈上最后一层殿阶并没有像晏奚那样请求夜天凌只是站在门前轻声说了一句:“四哥我在外面等你。”
说罢她靠着高大的殿门慢慢坐下来殿中的声音依稀有一刻停顿然后便继续了下去。卿尘以手抱膝抬头望向面前清透的天空淡金色的陽光洒下落在她的衣角梢。四周连风声都安寂唯有大殿中断续的剑啸声一次次传来每一下都像划过心头让她感觉难言的痛楚。
就这么几天的时间身子根本没有恢复元气换作常人怕是连清醒也难他居然硬撑着自己站起来重新将剑拿在了手中。他是怎么做到的那几乎被摧毁的身子中到底蕴藏了什么样的力量听着声声长剑落地卿尘几次想站起来去阻止他却又一直忍着。她知道他的骄傲在狼狈的时候不愿任何人看到甚至是她也一样。同情与怜悯他并不需要。从来就是这一身傲气不肯服输不肯低头永远要比别人强流血流汗都无所谓。
日渐西斜在殿前投下廊柱深长的影子。当卿尘觉得快要熬不住的时候身后传来一声轻响。她闻声回头夜天凌撑着殿门站在那里手中仍握着一柄流光刺目的长剑。
“四哥”卿尘急忙上前触手处他那身天青长衫像被水浸过里外湿透。他扶着她的手微微喘息唇角却勾出孤傲的笑如那剑锋无比坚冷。
卿尘扶他坐在阶前坐下他手中的剑一松便仰面躺倒在大殿平整的青石地上微合双目久久不说一句话胸口起伏不定汗水一滴滴落下很快在光洁的地面上洇出一片深暗的颜色。卿尘牵着他的手他修长的手指微微有些颤却猛一用力便握住了她。卿尘柔声道:“四哥你这样子着急会伤到经脉的欲则不达要慢慢来才行。”一边说一边轻轻压上他手臂的位替他松弛因过度紧张而僵硬的肌肉。
夜天凌手底松了松这时缓过劲儿来转头看向她淡声说道:“我若连剑都拿不稳又如何保护你”
一句话卿尘满心心疼与担忧都漾上眼底喉间似有什么滞在那里一时不能言语。她忙将头侧过只觉他手心里传来沉稳的温度如每一个相拥而眠的夜平静温暖。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在风雨之中在生死之间谁也不曾松开谁的手似乎可以一直这样到地老天荒到海枯石烂任沧海变成桑田任千年化作云烟。
“我只要你好好的那我便什么都不怕。”卿尘极低地说了一句夜天凌忽然长叹一声慢慢将她的手覆在脸上冰冷的唇划过她柔软的掌心深深印上她的心底。
卿尘坐在他身旁安静地听着他的呼吸声温柔含笑。过了一会儿才想起什么事来说道;“四哥忘了告诉你今天琅州传来捷报咱们到底赢了。”
夜天凌对东海捷报似早有预料并不十分意外只缓缓一笑:“七弟果然没有让人失望。”
卿尘微笑道:“再有两天他便到天都了。”
夜天凌撑起身子深深看向她墨玉般的眸心划过淡淡光芒:“清儿无论如何我不会让你独自去面对那般风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