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阅微煞有介事地点点头,表示自己听进去了。
顾砚秋自以为不动声色地安慰了地方,内心十分满意,为了掩饰,她又道:“不过我出国前演艺圈还没有这么畸形,应该是资本入场了。”
林阅微点头如捣蒜:“嗯嗯嗯。”
顾砚秋歪歪脑袋,感觉有点奇怪。
林阅微说:“你说得对,但其实近年来流量红利差不多吃完了,资本带来的粉丝经济走不长久的,很多流量明星都在寻求转型机会,比如木xx、简xx那几个有名的小生,身在圈内的人敏锐度比圈外人高多了,很多人看不明白,大加挞伐。”
顾砚秋这个又听不懂了,尤其是那几个明星,除了一个她在公司听年轻的女员工们提起过,其他的都是两眼一抹黑,便轻轻地笑了笑。
她最近常常在林阅微面前笑,和对平常人精心雕琢的笑容不同,都是那种简单干净的笑,露出两颗不很明显的小虎牙,显得特别年轻,看起来就像十七八岁的清纯高中生。
林阅微心跳得像过电,感觉她在用可爱杀人,忙给自己喂了一口苹果。
顾砚秋无意中行了个“凶”,问:“所以你是打算走什么路线?也是演技派吗?”
林阅微平复着自己的心跳,接连吃了两签梨肉,说:“我会很努力,尽量提高演技,但是这个东西很吃天分,我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尽力而为,无愧于心。”顾砚秋送了她八个字。
“我会的。”林阅微一开始对顾砚秋的印象是无趣,后来变成了有趣,现在则是看顾砚秋全身上下都写满了可爱,还是大写加粗的。
顾砚秋还不知道自己一个放到外面妥妥的御姐型人物,就这么成了她暗恋对象心里的小可爱。
可爱本爱脸上短暂露出了纠结的神情,道:“有一个问题,我一直想问你,不知道会不会唐突。”
“你问吧。”林阅微直接道。
“你为什么要进娱乐圈?”
“……”林阅微脸上的笑容一滞。
顾砚秋连忙说:“你就当我没问。”她不想让林阅微不开心,哪怕皱起一点点眉头。
“你误会了。”林阅微摇头说,“我只是需要组织一下语言。”
这是林阅微的一个秘密,她没有跟任何人说过,包括江丛碧和她爸妈。
而顾砚秋将是第一个知道的人。
林阅微咬着下唇,片刻,松开,唇瓣上一串小小的齿印,她望着顾砚秋的眼睛,说道:“如果我说,我想成为像冉峥嵘那样的人,你会觉得我是异想天开吗?”
冉峥嵘,现在电影市场上不可多得的最具有号召力的导演、演员之一,是口碑和票房的保证,他除了这两个身份外,还创立了自己的经纪公司,从演员到剧本到院线几乎完全打通了,是个尤其成功的商人。
但凡和娱乐圈沾一点边的人,都知道冉峥嵘在这个圈子里巨佬的地位。
在顾砚秋出国前,冉峥嵘自导自演了自己的前两部影片,票房分列票房总榜第三和第八,初步奠定了圈中的地位,那时候顾砚秋就去电影院看过对方的电影。五年后的今天,对方已然无可撼动。
说冉峥嵘是娱乐圈里的第一,得分项目,演戏、导演、商人单项通通算不上第一,但是把这三者融合起来,冉峥嵘是唯一的一个。
林阅微想成为第二个冉峥嵘,她岂止是异想天开,简直是疯了。
“不会。”顾砚秋认真地回答她,表情看不出丝毫敷衍。
“有时候我也觉得挺迷茫的,把目标设成这样一座高山,会不会刚到山脚就望而却步了。但是不试一试怎么知道呢?我不要走一条一眼能看到底的路。”
顾砚秋从林阅微眼里看到了从未有过的锋芒和斗志。
“我自己选的路,哪怕花费上一生,我也会不回头地走下去。”她的理想这么不切实际,说出来像是天方夜谭,林爸爸林妈妈都是实际的人,不会理会,江丛碧虽然表面不会说什么而且会赞同,但是心底必然不会抱希望。林阅微不喜欢放大话,更不喜欢开空头支票,所以对任何人都是说想演戏,想当明星。
顾砚秋想了想,理智占据了上风,问道:“就像我之前说的,称王称帝之人都是天命所归,这个圈子里尤其看命,如果你花费了一生,还是没能成为第二个冉峥嵘呢?”
冉峥嵘的成功不可复制,可遇不可求。而且林阅微是女人,女人要达到这样的成就,更是难上加难。
林阅微歪着头,看着她笑起来:“但我成为了林阅微啊。”
谁说她想做第二个冉峥嵘,她只是想做林阅微。永不放弃,一条路走到黑,不管她的终点到达了哪里,只要她是林阅微,她已经成功了。
学生时代的时候,老师让他们阅读经典,有一句话是这么说的:人的一生应该这样度过,当一个人回首往事时,不因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因碌碌无为而羞愧。
同学们都把这句话当成作文素材,背过就背过了,只有林阅微记得当时她看到这句话的感受,那是灵魂深处受到强烈的震撼的感觉,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眼眶湿热。
从此她就将这句话奉为了自己的人生准则。
林阅微第一次说这个,想必也是最后一次,她有点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尖,对顾砚秋说:“我刚刚说的话,你听过就忘了吧。”
顾砚秋却十分坚定地摇了摇头。
林阅微:“???”
顾砚秋:“我等着亲眼见证那一天。”
林阅微:“……”
片刻后,她罕见地脸红了,说:“顾砚秋,你这样说我会觉得很羞耻。”
顾砚秋一下没忍住:“哈哈哈哈。”
林阅微一阵恍惚。
这应该是记忆里顾砚秋第一次开怀大笑。
之后,她便一阵羞恼,扑过去掐顾砚秋的脸,“你太过分了吧,还嘲笑我。”一摸到脸,不得了,这也太滑了吧,手指差点儿没夹住脸颊上的肉。
顾砚秋没防备,被她扑了个正着,仰面倒在沙发上,脸被掌控在林阅微手上,好像她再说错一句话就要大刑伺候。
顾砚秋的笑容已经变成了最常见的淡笑,林阅微有点失望。
顾砚秋说:“我是说真的,没有在嘲笑你。”
林阅微到底没下去手,只有手指刮了刮她脸:“那你笑什么?”
“我也不知道,就是很想笑。”顾砚秋老实回答。
“哼。”林阅微起身,放开她。不是她大人大量放过顾砚秋,而是顾砚秋躺在她身|下的时候太诱|人了,她怕这么个姿势久了之后会做出什么禽|兽行为。
她垂眼看向顾砚秋腕上的佛珠,佛祖还看着呢。
顾砚秋坐起来,眼睛亮亮地望着她:“我是第一个知道的人吗?”
“知道什么?”林阅微在心里发出严正警告:请顾砚秋收回你那亮晶晶的眼神,不然我会举报你犯了可爱罪,判你呆在我身边无期徒刑两百年。
“你刚说的,冉峥嵘。”
“是啊。”
“那我就是你的第一个事业粉了?”顾砚秋说。
林阅微:“……”
这都什么有的没的,她怎么连事业粉都知道,说好的老干部不追星呢。
顾砚秋向林阅微摊开手。
林阅微斜她:“干吗?”
顾砚秋理直气壮道:“有没有写着‘1’的号码牌,给我做个凭证。”
林阅微差点儿笑死:“哈哈哈你是不是有毒。”以前怎么没发现顾可爱这么逗。
顾砚秋手还是执着地伸着。
林阅微无奈之下,从包里拿出纸笔,手写了一个“1”,把纸张撕下来,交到顾砚秋手上,“给你,行了吧。”
“行,就这个吧。”顾砚秋居然真的细心地收到了钱包的夹层里。
林阅微:“……”
今天不是顾砚秋犯病了就是她犯病了,不然为什么什么都不正常。
林阅微甩了甩头,顾砚秋正将钱包放回包里,不是幻觉,刚刚和她打打闹闹的人确实是顾可爱本爱。
电视机放着节目,两人捡起来手机,对着演员表你一言我一语地说过去,这个人演戏表情僵,那个人还可以,有的人上镜比硬照还要好看些。
说到硬照,林阅微想起来她们决赛之前拍了一组杂志照,就造型师专门给她折腾了一期不一样的造型,按照时间也差不多该发了,她还没有看过正式照,暗暗有一点期待。
“上回你们决赛之前不是拍了杂志照片吗?那个什么时候会发售啊?”
林阅微:“!!!”
要不是自己没开口,林阅微还以为是她自己在说话。
真是神了,顾砚秋是她肚子里的蛔虫吗?连她刚刚想到这组杂志照也能知道,不对,顾砚秋不是只看节目吗?节目里可没有说过她们拍了杂志,都是豆x小组、微博、q群这些有组织的追星阵营才会知道节目以外的物料。
难道顾砚秋其实暗暗地在追星,要不然她怎么知道事业粉这种专业术语的?
林阅微心情复杂。
顾砚秋不知道自己不知不觉露了馅,还对林阅微报以疑惑的目光。林阅微不动声色地按捺下心情,试探道:“你都喜欢哪几个选手?”
顾砚秋不追星的人设不崩,说道:“我人还认不全。”
她这话说得也不算假,除了林阅微,她其他人都懒得看一眼,说看节目,除了决赛现场,平时也只看了林阅微的剪辑部分,她不喜欢看综艺节目,唯一能提起兴趣的就是电影,还是国外的居多。以后要添上一项,一切和林阅微有关的。
林阅微说:“那你就说你认得出的选手中你喜欢的。”
顾砚秋不假思索地说:“你。”
林阅微心跳立刻漏了一拍,心说要死,差点儿被这猝不及防的回答撩得腿软,她正色道:“我不算,都说了你有滤镜了。”
她一边劝说自己冷静,顾砚秋只是把自己当朋友,之前都约好了绝对不能对对方动心,自己忍不住心动,那是自己自制力不行,顾砚秋不是那样的人,起码现在不到时机。她妈妈对她那么好,不看僧面看佛面,再说自己长得好看总要有些优待的,谁呆久了会讨厌自己。另一边却又止不住地胡思乱想,万一顾砚秋就是那个意思呢,她是不是在暗示自己什么?
顾砚秋察言观色,知道暗示失败,收了收心,也认真回答道:“除了你以外没有喜欢的,只有一个讨厌的。”
“谁?”
“邵雅斯。”
林阅微:“………………”
她今晚才和邵雅斯吃过饭,还把对方当成了真心的朋友,怎么这么不巧顾砚秋偏偏讨厌她,那以后岂不是更不能告诉她了?
“我能问问为什么么?”林阅微试图争取一下。
“没有为什么。”顾砚秋一提起来邵雅斯就来气,眼睛里冻得能掉出冰渣来。
林阅微更看出来了她的情绪外露,连忙收声:“我们不说她了,继续聊电视吧。”
“好。”
林阅微少提邵雅斯,顾砚秋也舒心。
把晚上看的几集里的人物分析了个遍,时针接近了十二点,到了顾砚秋要睡觉的时间。林阅微难得有这么一个和顾砚秋聊天的机会,不想放过,但是明天顾砚秋要上班,林阅微恋恋不舍地开口:“快十……”
顾砚秋抢在她之前说道:“你新公司怎么样?我一直忘了问你。”
林阅微被她打了岔,暂时将睡觉抛到了脑后,含糊地一笔带过说:“还行,新人都一样。”
林阅微不打算告诉顾砚秋她受冷落的事情,一是不想顾砚秋看到她的弱势,二是……尤其是二,她刚刚才和顾砚秋说了自己的雄心壮志,要成为娱乐圈巨佬,巨佬征途的第一步就踩进了沟里,现在正在挣扎着上岸,说出来都丢人。若是没有今晚的长聊,她说不定还会找顾砚秋商量一下。
在她第一步迈好之前,打死她也不会跟顾砚秋说实话。
顾砚秋说:“如果需要我帮忙的话,尽管说话。”
林阅微用眼神表达了不解。
顾砚秋说:“人脉我可能暂时帮不上忙,毕竟我不是公司的掌权人,但我手头有一点小钱,我知道你和家里的约定,若是你用得上的话……”
林阅微失笑了一会儿,说:“不用。”
顾砚秋:“不用和我见外,我就当是投资你,反正钱放着也是要做投资的,不如投一个自己喜欢的。”
又是一个“喜欢”的词眼,林阅微心说自己再这样脑补下去才是真的要得臆想症了。
“真的不是见外。”林阅微笑着拒绝。
顾砚秋又摆出那副执着的表情,不说话,就是闷闷地看着她。
林阅微简直怕了她,说:“要是需要帮忙的话,我一定来找你,好吧?”
顾砚秋这才轻轻点头。
林阅微看她乖得不得了,想摸她头,忍住了:“行了,赶紧洗澡睡觉,明天还要上班。”
“你今晚陪我睡觉吗?”顾砚秋语出惊人。
林阅微:“!!!”
她真的要举报了,顾砚秋这样频频拉响她心空警报就没个办法治她吗?
还真的没办法。
林阅微无奈地点了点头:“陪。”
顾砚秋梦游,林阅微不在家住还好,在家住不陪她说不过去。
林阅微转身上了楼:“我先回我房间洗澡。”
顾砚秋在后面跟着她上楼。
两人在顾砚秋的房间门口分开,习惯性互道了一声晚安,而后便望着对方笑。
“我忘记了。”林阅微说。
“我也忘记了。”顾砚秋笑了笑。
“对了,”林阅微在顾砚秋关门之前叫住她,“你认床吗?”
顾砚秋摇头,说:“还好。”
林阅微便提议道:“那你到我这里睡吧。”
当时选房间的时候,顾砚秋把主卧让给了林阅微,她自己则是住的次卧,林阅微这间要比次卧大得多。
顾砚秋点头:“好。”
林阅微在莲蓬头下冲完澡出来,路过洗手台,转头朝上面的镜子看了一眼,那种熟悉的和傻子一样的笑容又出现了。
林阅微:“……”
林阅微花了几分钟控制住自己的面部表情,她吹干头发,在床上坐了一会儿,听到敲门声,瞬时弹身而起,往前冲了几步,停下来,均匀地保持着淑女步走过去。
林阅微打开了房门,彬彬有礼地请顾砚秋进来。
时间挺晚了,两个人也都拘谨,林阅微说了句:“那睡觉吧。”她就先掀起一边的被角,躺在床的一侧,顾砚秋在另一侧躺下。
这里的床比林家客房的大,两个睡得中间隔着很大的空隙,林阅微主动往那边挪了点,握住了顾砚秋温凉的手腕,眼睛死死地盯着天花板,仿佛上面有什么稀世奇景似的,紧张得快不能呼吸,过了会儿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平静地道:“晚安。”
“晚安。”
林阅微一觉睡到天明,醒来的时候她和顾砚秋额头相抵,形成了一个相对侧卧的姿势。
顾砚秋比她后醒,问她:“我昨晚梦游了吗?”
林阅微摇头,说:“没有。”
顾砚秋皱起眉头,总感觉林阅微这声“没有”里透着浓浓的惋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