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悦脸皮薄, 最终没能坚持下去,先选择了落荒而逃, 飞快收回脚缩在榻上, 声音低到微不可闻,“我我还是等太医来罢, 阿兄这么忙, 快去处理正事。”
殿中像是燃了浓郁的甜香,一点一滴的动作都有可能使其香味更加馥郁。魏昭也难得有丝不自在,但到底年长许多, 不似少年意气冲动,面上淡然道“好,那我就先走了,阿悦记得听太医嘱咐, 好好养伤。”
“嗯。”
动静初歇,阿悦使劲拍了两下自己红通通的脸蛋,暗道不争气。啪啪的清脆响声让莲女先惊讶望来, 随后不由暗笑, 自家小翁主这模样莫非是终于有些开窍了
她一点儿也不觉得年岁小,青梅竹马的情谊不正是这样培养出来的嘛。
说开窍, 还不至于。只是阿悦第一次意识到, 常年和魏昭这样出色的郎君待在一块儿, 真的很难不被他吸引。就算不为他的才华风度, 这容貌也着实惹眼, 非一般人能抵抗住。
以前年纪太小, 阿悦丝毫没感觉,可近几年年岁渐长,她发现有时候会难以避免地注意到这位表兄,进而不知不觉就专注了些。并非有意,应该能解释为两性间天生的吸引罢,咳。
她兀自苦恼间,莲女故意问,“翁主,脚不疼了”
阿悦羞恼地瞪了圆溜溜的眼,“你话太多了”
莲女和慧奴乐得开心,阿悦越看越气,把她们两赶到屋外,被褥一拉,整个人都闷了进去,久久也不曾出来透气。
入夜,紫英宮。
宫婢安静利落地伺候了两位主子梳洗,王氏畏惧婆婆,再加上心中挂念着事一时也无法入睡,干脆来同文夫人一起念经。
察觉王氏在身旁跪下后文夫人动作顿也未顿,继续默默转动佛珠,眉目安然地为魏蛟念经祈福。
过了约莫一刻,文夫人起身净手,芸娘并宫婢端来参汤,问,“娘娘,汤已经熬好了,是要现在送去长孙殿下那儿吗”
“嗯。”文夫人走去掀盖看了看,“可添了我说的那几种料”
“都加了。”芸娘笑,“这汤自午后熬制起,熬了足足两个多时辰,如今好东西都软烂在里头了,根本不用嚼。”
文夫人颔首,轻声道“阿昭辛苦,你亲自看着他喝下,免得他忘了。”
“哎,婢必定看着殿下喝得干干净净再回。”
什么喝干净再回王氏越听越觉得不对,她没听见文夫人刚才的那声关心话,只觉得婆婆和芸娘此时的神态和平日都有些不一样。
她心中本就有鬼,所思所想自然也比较偏激。
一个可怕的猜测闪过脑海,王氏登时喊道“等等”
芸娘停住脚步,疑惑回望。
王氏起身三步作两步跨来,扑面一股刺鼻的药味,更应证了她猜想,脸色泛白,“母亲,一定要如此吗”
芸娘被她问得一脸雾水,娘娘做什么了,让王氏如此激动
文夫人一时也没能摸懂这儿媳的想法,平淡望着她,不知她又要做什么。
这态度在王氏看来却是默认的意思,脸色更白,万般思绪转过,下一瞬竟直接夺过了宫婢手中的汤罐,“此事说来一直是我的罪过,阿昭、阿昭他即使不是也错不至此,一切还请母亲直接降罪于我”
说罢没管那汤的温度,拿起大勺就自己先猛灌了几口,芸娘等人看得目瞪口呆。
这这是在做什么啊娘娘给长孙殿下送个补汤而已,怎么被说得如此严重的样子
唯一能看懂这举动的也只有文夫人了,她先是怔了好一会儿,随后被气笑了,挥退宫婢,“你以为我在这汤中下了砒霜,要了结阿昭”
王氏喃喃,“难道不是吗”
她想了一下午,都不知道婆婆会如何对待阿昭。
阿昭的身世连自己这个当母亲的都不能确定,更别说去继承皇位。天下是已逝的公公辛苦打下的,如果将其传给一个连是不是魏氏血脉都不清楚的人,想必婆母绝对不会甘心。
可遗诏已下,王氏便忍不住想,婆婆会不会让阿昭出个甚么意外,好再把位置名正言顺地传给三弟或者其他人。
正是因为存着这样的想法,所以她才在看到汤的时候这么激动。
王氏已经忘了自己当初是不是有怨恨过阿昭的存在让她多年寝食难安,面对阿昭,她更多的是不知所措,完全不知要怎么去对待他。如果他不是夫君的子嗣,自己对他稍微好些,就是辜负了夫君和二子,但要对他太过狠心,王氏又做不出这样的事。
所以多年来,王氏做的最多的是忽略长子,不去想他,就当根本没有这个人的存在。唯有这样,她才能稍微减去心中的茫然。
想通了她为何这么做,文夫人就对她的心路历程十分了解了。不得不说这点王氏还是颇让她意外的,冷待了阿昭二十年,按理来说这个儿子于王氏来说没比陌生人好多少,却能在关键时刻来护着他。
不管这是难得的良心发现还是一时冲动,都足以让文夫人脸色稍霁,淡道“这是补汤,里面添了几味药材,阿昭多日不得休憩,我恐他身子撑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