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琰被顾泽长一气, 竟然真的病了。剧烈咳嗽止不下去,连喝了几贴药都不见好。
顾泽长心里发虚,又不敢再凑到他前面,来看过他一回, 就被赶了回去。
顾琰终究是不放心这个兔崽子,又派人喊叶书良来王府议事。
“你还是好好想着,别整日操心这些繁杂之事。”叶书良道,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殿下的事,我能查就帮着查, 若查不到, 也给你个信。到时候再叫下边的人多注意一点。投鼠忌器, 他们总不至于太嚣张。”
顾琰冷笑道:“他如今自己退缩, 惶恐不安。虽与他们接触, 却连那些人的状况都描述不清, 不打听清楚就着了道。偏偏还胆子够大, 等人都跑了才告诉我。谁知道他们现在去了哪里?”
叶书良坐到茶桌旁:“总会有疏漏之处。我户部掌天下交易, 若真要有心, 那些人定然难逃法网。”
顾琰叹道:“是有疏漏。可偏偏不能正大光明地查。也不知道老三想的是什么, 从哪找来的人,他在里面又做了什么。这群人忽然离开又忽然消失, 总该不会是有他在里边推波助澜。”
叶书良觉得有些说不通。他猜测也许三殿下也并不是那么知情。
若是三殿下有心要谋害顾泽长, 那朝堂上,早该将此事抖落出来了, 可是他没有。再以三殿下的性格来看,他向来瞧不起顾泽长,又怎会特意如此复杂地去陷害?
他为人生性多疑,怎会包庇那样一个已经臭名昭著的人,去给人抓住把柄?
叶书良觉得,归根究底,还是与钱有关。
顾琰叹了口气:“何况找到他们也不好办。要追究往事的话,他们的确是有正规的商契,那上面可没说,是因为顾泽长才买的东西。”
商契上定好的东西其实都卖过去了,只是高价买了一堆劣质品而已。而文契上又写得不够详细,叫他们无处诉苦。
叶书良沉吟片刻,点头:“总会有办法的。我想让方拭非试着去查一查。”
“你疯啦?”
顾琰受惊,又开始咳嗽。旁边的小厮赶忙上前为他顺气,埋怨道:“叶郎中。您请体恤一下王爷,他尚在病中。”
“方拭非是个什么人?他那种人……”顾琰皱眉,“他是谁来着?”
叶书良:“他是我金部下的一位主事。就是先前请你进宫求情的那个人。”
顾琰烦躁说:“啧,我知道,这名字我还记得!我要问的是,你为何要把此事告诉他?”
“我也没有告诉他,只是朝他露了口风而已。品不品得出来,或者品了要如何做,就看他自己了。”叶书良说,“我见他很有魄力,为人刚正,于此事受到不小的牵连,不肯善罢甘休。又是一位初入仕途的晚生,要他去查,合情合理,也不至于叫人警惕。”
顾琰:“那更糟糕。为人刚正,查出来后也一正,就把老五更正上去了。”
叶郎中:“他为人其实挺有分寸,也够聪慧,我想不会做这样的事。何况他不过一区区主事,即便真想这样做,上面还有你我、王尚书,要怎样才做到?”
顾琰躺回去,气息稳定下来,沉默许久,说道:“方拭非……这样说来,我还没亲眼见过他。”
叶书良笑说:“你们还是别见面了,只怕你二人要打起来。”
顾琰:“哼!他若如此不识时务,我自然是要整治他的。起码得叫他明白,我是四品侍郎,他是八品主事。”
·
方拭非自然是个识时务的人。不过此时她还没做好跟传说中那顾琰碰面的准备。
同叶书良分别之后,就一直在沉思,揣测他话里的意思。
意有所指是肯定有的,可他暗指的是什么呢?
林行远看她连吃饭都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走路险些给自己打了磕绊,真是跟往常那精明的模样迥然不同,还担心她就此走火入魔。结果一个不注意,发现盘子里少有的肉都给她挑走了,还留了一池的脏碗给他,真是……
无话可说。
林行远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怎么就沦落到这地步。
方拭非日常留在户部,便是抱着一本布庄送来的新账册,目不转睛地盯着。
若不是看她的表情过于认真,也没做什么别的小动作,屋内里里外外所有人,都要以为她是在玩忽职守,故意偷懒。
为什么?因为她根本不做事呐!
怎么能有人反反复复看着一样她都已经会背的东西?
林行远隔着一扇门同她喊话:“你究竟是在看什么?”
“这账簿上,究竟是有哪里不对呢?”方拭非将账册转了过来,说:“我还是觉得哪里都不对。他们为何要这样作假?”
林行远都笑了:“会不会你做个梦就知道了?”
陈主事与严主事听着胆战心惊。这是要做什么?可千万别查了。年轻人都是这般唯恐天下不乱的吗?
严主事偏头示意了一下,陈主事抱着一摞东西走过来道:“方主事,方主事你想必已经适应了金部,该帮忙分担一下了。”
方拭非起身,朝他抱拳告歉,低垂着头,从旁边溜了出去。
“方主事!”两位主事在后边气得跺脚,“金部公务繁忙,你推诿出去的东西,谁帮你看呐!”
林行远乐颠颠地丢了扫把,跟上去问:“你要去哪里了?”
方拭非说:“想太多不如去问个清楚,我还是要找锦绣布庄的人好好查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