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书良弄来了这么多吃的东西, 他们那点鱼就显得可有可无。然而肉类总归是比较贵的,加上顾泽长兴致高,它依旧被宝贝一样地供起来。
方拭非等人把东西都整理好,放进一个屋里。
众人重新做好饭, 又吃了一顿。
方拭非坐在院子里悠闲打扇:“我猜,很快我们就能请到做饭的厨子了。”
叶书良道:“还是不要请了。县里最近没什么好忙,我们可以应付得来。”
这种时候叫过来的人, 不知道是什么心思。可能就是对方插进来打探消息的。
方拭非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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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方拭非也见到了冥思教的人。
来的是两位没有剃度,穿着居士服的居士。对方既然号称是佛教分支, 礼仪与打扮, 还是从佛教。
他们给叶书良带了些牛肉过来。
站位稍后的人率先上来, 要把牛肉递过去, 被前排那人挡下。他先送上酱料跟腌制的小菜, 再把牛肉递过去。牛肉有生有熟, 分作两个纸包, 这样的天气不好久存, 所以给的不多。
叶书良淡淡地应了, 东西也干脆地收了, 让侍卫拿过放到一侧。
前头那居士又热情地问他在何山可县有什么不便之处,可以尽管找县民帮忙。县里有很多的信众教徒, 大家和谐相处, 热情好客。只是这里的百姓多数并不识字,也不识礼, 如果冒犯了,希望不要怪罪。
就这居士的认知来说——当然也是绝大多数人的认知——收了钱,自然就是友好交流开始的象征。汉人从古至今,都是崇尚礼尚往来的。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下,他们送了牛肉,那叶书良等人能送什么呢?不需要什么,友好就够了。
叶书良虽然表现得冷淡,可考虑到先前在何山县的恶劣行径,这也算不上什么。他的不情愿,更能表现出朝廷的意图与他个人相违背。
方拭非笑吟吟地看着那位居士。
从方才可见,这些人的确是做了功夫来的,礼记云:“献熟食者操酱齐。”。向人送东西,自然是有先后顺序的规矩。
如今书本价钱昂贵,念过书,会识字的人实在不多。的确是有许多不懂礼,无论是普通信众,还是代发修行的居士,或是正式皈依的僧尼,都不善习四书五经。
毕竟年纪大了嘛。
他们二人这通举动,不管是先前商讨好的,还是临时出错的,都可以看出他们对官员的重视,叫人心生好感,这样就够了。
顾泽长并不习惯与这些人打交道,也怕出了差错,把握不好分寸,提前激化了双方矛盾。便低调地立在一侧,假装自己身份低微,不是五殿下。
他小声说:“我第一次看见和尚给别人送肉的。”
方拭非推了他一把。
佛家说不可吃荤辛的菜,是怕口气腥臭。但《十分律》中表示,是可以吃肉的。只是不吃猪肉、人肉、蛇肉、马肉、象肉,以及三种不净肉。但牛肉跟猪肉是可以吃的。直至梁武帝萧衍,他信奉佛教,才提出了不吃肉的说法,后来慢慢推行开去。
可如今是大秦啊,人别朝皇帝提出的要求,还不许人不遵守吗?何况这冥思教……本也不是正统的佛教,讲究这些无所谓的是要做什么?
就方拭非这样的肉食爱好者来说,不吃肉的人生……是多么痛苦又无趣的人生!
那居士似乎是听见了,他笑道:“过两日城中准备秋祭,祈福丰收平安,所以家家在做准备。何山县不比京城,临海而居,每年都有狂风肆虐,暴雨骤倾,导致颗粒无收,民不聊生。如今夏季将过,海边又开始起风。自然有渔民跟农户害怕,这几日已经不出海打渔了。”
“这个本官清楚。”叶书良指向方拭非,“这位小友也是南方人,与我讲过不少。”
居士颔首:“是,为了恳求神佛庇佑,以免除灾厄,几名农户便杀了牛,将肉跟头送到寺庙来。可寺庙已经准备好了祭祀用的供品,如今天气潮湿闷热,这肉又不便久存,主持思忖后,觉得原本这牛就应该是归朝廷管,便命我将肉送过来了。”
一头牛价钱昂贵,寻常人家根本不是拿来吃的,都忙着用来犁地干活。即便是顾泽长一类的皇族子弟,也只有在祭祀的时候才能吃上牛肉。随意吃牛,是要被县衙抓起来处罚的的。
加上如今年岁不好,处处皆有饥荒,有些地方还得用人来犁地,牛更是显得珍贵无比。即便老弱病残的牛,也不可随意宰杀。只有自然老死的牛,然后去官府报备,检查后同意了,才可进行处置。骨头、皮肉,皆有用处,有些县衙会自己留下。肉分发下去还给百姓。
严重的是什么呢?
“王法禁杀牛,犯禁杀之者诛。”
是死罪。
在本朝是不会被判处死刑,多坐几年牢就行了。
而且这些全是老牛啊,老到肉都啃不动的那一种。所以平民在眼里,牛肉并不好吃。
但顾泽长与林行远吃过的肉,都是祭祀分下来的一小刀肉,不至于那么老。在他们眼里——是肉就好吃啊!
叶书良眉头一皱,果然就问了:“是何人宰杀的牛?”
居士浅笑道:“不知。”
现在他们实在不便追究,衙门没人,又不得人心,不好跟他们硬来。叶书良叹道:“算了。”
居士笑道:“此次来,也是想邀请诸位前去参加祭祀跟庙会。有高僧讲解佛法,会亲自接待几位。”
“如有空,自会参加。”叶书良说,“本官也对何山县百姓与冥思教的关系很有兴趣,相信这是一个机会。也曾在京师听过不少明僧讲经,大有所悟。如此机会,实在难得。”
居士得到答复,内心暗喜,便与他辞别,回去汇报。
外头一干围观的群众也逐渐散去。
众人表情各异,见教派与官府交好,说不清欣喜还是忧愁。只是淡然离开。
叶书良继续合上大门,
方拭非说:“看来县令空缺的这段日子,这群人是彻底掌管何山县了。”
“没办法吧。”叶书良说,“实在也是太守与节度使太不作为。何山县的人无论是愿意还是不愿意,都只能憋着了。只是这些牛,不知道究竟是他们自愿杀的,还是他们被迫杀的。”
叶书良想了想说:“方拭非,你去查阅一下何山县登记的耕牛数量,还有良田分配。再去询问一下冥思教每年举办祭祀的次数,所需的祭品。看看这几年何山县内的耕种是否正常。”
方拭非:“好”
方拭非先去后边存放文档的房间里抽查记录。他们这里的东西好多年没整理了,摆放杂乱。昨天晚上叶书良跟方拭非稍一整理,就吃了一肚子灰。
顾泽长跑去问叶书良:“这些肉能吃吗?”
“吃吧。不吃要坏了。”叶书良说,“即便是熟肉,也再拿去烧一遍。生牛肉……谁会做?”
林行远:“煮个肉谁不会?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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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方拭非回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在煮肉了。准确来说,是已经煮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