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猛欣喜若狂:“诶!那这束修……”
“束修嘛,这么小的孩子就不用了。”方拭非说,“现在不是正经讲课,学堂里也有点挤,等以后衙门有钱了,添些桌椅,再多请几个夫子,给孩子启蒙。”
王猛听得眼含热泪,心中激荡,说不出多余的话来:“使君……多谢使君!”
他把孩子放进去,同方拭非在门口站着聊天。
方拭非问:“你是做什么营生的?”
王猛说:“小人如今是名木匠。父亲是造床的,祖上还留了个船厂下来,不过如今不行了。”
“嗯?!”方拭非一听顿时来了精神,“船厂,那你现在还会造船吗?”
“会!”他说着顿了下,“哦,倒也没做过,不过,以前巧匠留下的图纸,如今都在我手上。我幼时也跟我父亲学过一点,大多的部件我都会造。”
他说:“何山县这地方就是离不开船,大半人都有些造船的手艺。您看运河上商船是不能开,可要再往东面去,那些捕鱼的渔船,总归还是要自己造的。我父亲的船厂还留下几艘建到一半的大船,这几年我修修补补,也勉强补到了七八成。”
方拭非说:“那你接着造。要是能行,不失良机嘛。”
“诶!”王猛应得尤为欢快,半晌又道:“可朝廷如今的水路不对民公开啊。”
方拭非两手环胸,意味深长说:“你也说了,是如今嘛。天下间风云变化,开不开也不过是陛下一句话的事。”
·
她与王猛说了几句,跑回衙门,去找叶书良。
对方还是在翻阅书册。衙门堆积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留下一笔烂账,无从查起。朝廷发下来的补贴跟饷银,一时都不知道该先补哪里的空缺,简直叫人头疼。
方拭非处理冥思教的事情,看着已经颇见成效。他行事老练,由他主导完全不成问题。顾泽长又不喜欢看这些繁杂的书册和账册,只能自己先把公务该处理了。
已经看了大半,再过不久应该就能理清。
但他在看这些书的时候,心情也非常不愉快。
方拭非坐到他的对面,搭话道:“叶郎中,何山县这边,以前船厂不少吧?”
叶书良过了半刻才应说:“是,他们这里的舟船技巧确实不错,运河下端也离何山县不远。现如今,朝廷在用的船只,大多也是在这几州附近造出来的。”
方拭非一手搭在膝上,小道:“我翻阅户部公文,王尚书不是一直在计划着叫朝廷重开运河吗?”
“开了运河,民间商船涌入,天下交易兴盛,户部能收到更多的商税,江南一带也会富裕。而如今运河被朝廷管制,过路费或一些看不见说不得的银钱,全进了节度使、工部、及某些官员腰包里。”叶书良抬起眼皮睨她一眼,“牵扯广,易得罪人,而且开运河是件大事。王尚书是想,可他并未向谁提及。你这分明是自己猜的。”
“是我自己猜的,这说明英雄所见略同。叶郎中你肯定也这么想。”方拭非乐呵道,“挖凿了运河,自然该造福百姓。陛下先前封锁运河,是有考量。可如今天下大势已变,拆听也开松口了。”
叶书良视线终于从书册上移开,看着她认真说道:“方拭非,我给你提个醒。”
方拭非:“您说。”
叶书良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
方拭非趴到桌上,凑到他面前。
叶书良抬手,直接一书砸上她的额头。
方拭非闭了下眼睛,略微错愕地看向他。
叶书良转了个身,继续看书道:“你,别总瞎打主意。忙你的去。”
方拭非耸肩:“好吧。”
方拭非正要悻悻离开,又被叶书良叫住。
“你叫几个经验丰富又可信的渔民,去海边看看。”他说,“或者找些人来问问。”
方拭非道:“怎么?”
叶书良皱眉道:“我看县志上说,何山县临海,每年夏秋之际,都会有飓风来袭。或大或小。可是今年还没有。”
方拭非:“您觉得会有?”
“不知。”叶书良摇头说,“我一直在京师长大,还没见过飓风。不过事出反常,多半有妖,还是谨慎一些。”
方拭非想了想,她在洪州住了几年,洪州也属江南道,但一直未遇到过严重的飓风,可也听说过不少惊恐的事情。便点头说:“好。”
·
衙门这免费的学堂一开,在城中声望一时鼎盛,隐隐有超越冥思教的迹象。
几位信众被寺庙一番教唆后,清醒了些,开始保持安静。
普通百姓见状,胆子大了起来,觉得冥思教此次不会再有翻身之地,看不过县衙如此清贫,便主动示好,送了些东西过去。
交易恢复正常,闹事的信众教徒逐渐收敛,想说话的人敢说了,城里气氛和谐不少。
冥思教一直不作为,似乎就要这么润物细无声地被拿下了,方拭非却觉得有些不安。
多少无耻下作的主意都出得出来,冥思教岂会就此任人宰割?更像是山雨欲来前的风平浪静。
两日后的傍晚,天边彩云尤为灿烂,似烈火焚原,大街小巷处皆映着一层红光。
方拭非跟林行远在院子里就着热茶吃包子,随口聊天。就看天边有道诡异的红光闪过,徐徐上升,然后消失不见。
方拭非顿了下,以为是自己的错觉。紧跟着第二道红光再次闪过。
她放下手里的东西,站起来道:“什么玩意儿?”
“神——迹!”
不知道是谁先开始喊,街上传来高亢的呼声。
“慧通大师出关了——!”
“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