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尘曾经夸过魔尊是个狼人, 比狠人多一点, 因为他的感情和理智是完全分开的, 他的情绪不会影响到他接下去想要做的事情。
比如说跟天道惺惺相惜也不妨碍他想诱拐天道的初衷。
“哥哥可以,弟弟也可以。”朽寂魔尊语气轻飘飘地说道,“在下也甘愿身化天柱,为您镇守这一方天地,嫂子意下如何呢”
易尘沉默无言地揉了揉耳朵,只觉得自己听了一个冻得耳朵痒痒的冷笑话。这年头的魔尊都如此不务正业,不去搞事而是准备为世界发光发热了吗你以为天柱是什么可以被竞争的岗位还要向上司自荐一下的吗
“呃, 我觉得”易尘汗颜半晌,还是出声委婉地拒绝道,“我暂时不需要其他的天柱,事实上, 我成为这个的时间还不到一年。”
易尘还记得谦亨对自己说过的话,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前几次说出自己的身份都没有被大道惩罚,但是还是防范于未然比较好。
易尘脚底抹油就想溜, 但是朽寂魔尊是个性格执拗的。
他并不在乎天道是什么身份, 更不在乎天道上任了多久,他只想让天道站在自己这边罢了。
“我所走的这条路,不进则亡,没有退路。”朽寂魔尊依旧是那张眉眼淡漠好似点无波澜般的脸, 若无其事地卖惨, “都是一家人了, 世人常道长嫂如母, 嫂子为何就不能心疼一下幼弟常远若是成为了天柱,即便入了魔,也会竭尽全力保护你的。”
易尘扶额,觉得牙疼不已,忍不住坐直了身体,严肃地道“小叔子。”
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言辞暧昧的魔尊淡淡地扬眉“嗯”
易尘委婉地嘲讽道“我今年不过双十年华出头,实在心疼不起来您这等千岁贵庚铁骨铮铮的男子汉。更何况,为了扶持夫家的小叔子而出手坑害自家夫君这种事情您仔细想想,那是人干的事情吗”
被讽刺了一脸的魔尊状似不知地抚掌,面无表情地道“在下相信,嫂子能让兄长妄动凡心,定然非寻常女子可比的。”
易尘“呵呵。”我可真是谢你大爷的夸奖。
易尘觉得自己看走眼了,这清贵优雅宛如世外谪仙的魔尊不愧是活了近万年的老鬼,跟少言那种不涉尘世纯粹如故的小可爱根本不一样
“那小叔子可真是看走眼了,在下就是个刁蛮任性小心眼的小女子而已,当不得你如此夸奖。”
“嫂子何必妄自菲薄呢”似乎喊这个称呼喊上瘾了一样,魔尊自顾自地说道,“您在论道之时的确耀眼得璀璨夺目,即便我心魔郁结已久,听罢您的开解,虽然明知另有缘由却也深感释然。如此,我倒是知晓兄长,不,那七位仙尊为何会对您另眼相看了。”
“浮华尘世万千忧扰,似乎都只能沉淀为你眼底清浅的一角,善恶美丑,正邪恩怨,再深的黑暗都会被你化作水墨,绘就心中的锦绣山河。”
易尘对利益不强求,对胜负不强求,甚至对感情与羁绊,都不强求。
合则来不合则散,在她身上,“得之我幸失之我命”的澹泊平心被发挥得淋漓尽致。
在保护好自己的同时斟酌付出自己所拥有的东西,至于付出之后是否会得到同等的回报,她却从来都不在乎。
话已至此,两人分庭抗礼,剑拔弩张,早已退无可退。魔尊从容地摁住茶几站起身来,墨袍迤逦如水,语气平静地道“得罪了。”
易尘心里一凛。
几乎来不及思考,易尘已是下意识地抬起手,并指指向魔尊的眉心,将自己一直藏在手掌心中的律令打了出去“缚。”
易尘开口,与聆心石发出来的声音不同,易尘只觉得吐字出口的瞬间,心中的慌乱就被一双无形的手拨散,含在喉中的语调平静得异样。
那种玄而又玄的感觉再次袭上心口,几乎让人心中横生出无所不能的傲慢,而易尘却是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契字写就的“缚”字浮现于空中。
那古拙沧桑的方块字一如其意般虬结,宛如缠绕在一起的绳索,那泛着金光的律令轻飘飘地朝着魔尊印了过去,如泰山崩塌般缓慢跌宕。
朽寂魔尊看着那泛着金光的契纹朝着自己而来,不必过多的思考,就迅速果决地收回了原本要去拉易尘的手,如流星般后退。
他步伐行云流水,看似优雅实际快如鬼魅,在金字烙印而来的瞬间足足变换了十几种身法,却逃不过这一道来自天道的制裁。
文字是一种十分奇妙的存在,它将世间万物一切有形或无形的事物化作了可以被记录下来的契纹,从古至今一直流传。
文字里藏着红尘的万千造化。
易尘开始正式修行如何成为一名合格的天道时,并没有一步登天地去硬啃谦亨给她留下的那些难以动用的戒律力量,她从汤诰留下的书中知晓,天道与修士不同,身为万千生灵头顶之上的浩瀚苍穹,天道却从不修习凡人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