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凉生不在其中。
天渐已蒙蒙亮,外头吵闹的赌鬼们也都离店归家。
唐人街越发宁静起来。
无事发生当然很好。但这一夜真的就这么风平浪静的过去,淮真仍觉得有些难以置信。
最困的时候已经过去,淮真裹着毛毯,将报纸搭在脸上,竖着耳朵听着周遭一动一静。咖啡|碱作用下,她格外精神,神经却敏感而脆弱,稍稍一点异动,恐怕都能使她从八仙椅里跳起来。
到后来,报纸上的字越发密密麻麻,淮真脑袋大得一个字也读不下去,只能干瞪着眼不让自己睡着;旁边煮水的壶咕嘟咕嘟烧着水,是这宁静清晨五点半钟,唐人街客栈里唯一的声响。
也就在这时,身畔铜锁“咔哒”一响,房门打开。
西泽身着维也纳白色衬衫,手头拎着一件绒线背心外套,单手往领口系灰色温莎结。
一低头,门外古色古香的八仙椅里,毛毯地下,那少女正抱着膝盖,在毯子下头蜷缩成小小一团。
少女面无表情回望过来。
一个对视过后。
浓重的黑眼圈与眼底血丝暴露了她昨夜的睡眠状况。
“……所以昨晚一整晚你都在这里。”见面第一句,西泽问道。
淮真讲话已经有点不利索,“值夜而已。”
“为什么非得是你?”
淮真仔细想了想,奈何脑子不够使,无论如何都没法在两分钟里编出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西泽有点窒息。
他顺手将身后房门拉开,“过来。”
她摇摇头,“我在这里等到九点钟,然后去楼下。”
“我认为你需要补充睡眠。”
她抬头看了他一眼,“我家距离这里只需步行十五分钟。”
“所以你是不打算自己走进来。”
她一愣,“不然呢?”
话音一落,淮真只觉得身体一轻——
西泽将她连人带被子抱了起来。
直至被垫着脑袋轻轻放到床上,淮真却仍未觉过味来。
西泽俯视着看了她一阵,尔后顺手拖了一张脚凳过来,在床边坐下来。
弹簧门有些许老化,直至此时才轻轻合拢。
她稍稍支起身子,试图抗议。
西泽立刻打断她:“听着。”
淮真闭嘴。
“一般来说,我家中所有兄弟姐妹从成年起,不论做什么都会有一名保镖陪同。他们有的出身拳击教练,有的来自海军陆战队……”
淮真盯着他,一脸“所以呢?我为什么得在这里睡觉”的表情。
“但我没有,因为这个……”他解开刚系好的领带,以及一粒衬衫纽扣。一手拉出脖颈上系悬挂鹰牌的黑色绳索——在这之前淮真险些以为他脱衣服是要耍流氓。
西泽接着往下说,“楼下不止有许多加州警察,还有更多的联邦警察……你懂我的意思吗?跟上一次不同,这一次非常安全。明白吗。可以放心睡觉了吗?”
淮真点点头。发现自己被套进去了,又摇摇头,“我只是因为值夜有三美金津贴……”
“所以,现在我去告诉你那该死的上司,我请你今天带我出门逛逛。你在这里睡个好觉,然后昨夜连带今日一整日的薪水,他如数发给你。这样可不可以,小财迷?”
淮真愣住。
“四处都有联邦警察,我想那唐装青年也很清楚。即便他要做什么,也不敢闹出太大动静……至于昨晚究竟发生什么,我正准备出去问一问。十二点钟,回来叫醒你,可以吗?”
淮真脑子已不大好使,只好轻声说,“好的。”
西泽却看着她没动。
尔后慢慢地微笑,低声说,“所以你确实想保护我,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