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黑暗中慢慢清醒过来时,鱼尺素只觉得痛楚彻骨。
他呻/吟一声,缓缓张开眼睛,额头左肩好像被剥皮剜骨一般的剧痛。他忍着巨痛,挣扎着坐了起来,发觉自己原来躺在河边一块石头上。
突然水面上吹来一阵凉风,刺得他直打冷战。鱼尺素低头一瞧,发觉自己竟然只穿着中衣,身下倒是铺着一件陌生的皂色披风。他赶忙护住心口,抬头张望周围情形。
“你醒了。”身后突然传来一句人声,吓得鱼尺素一个激灵。回头一看,阳光下,一青衣男子长身玉立,正要冲他走来。
男子面容隐在灼灼日光中,看不分明,鱼尺素只觉得声音耳熟,好像似曾相识。
看他一脸疑惑,男子忽然扑哧一笑,说道:“鱼兄,不,鱼小姐。”
看着面前现出一双盈盈桃花眼,鱼尺素陡然面色涨红,捂住胸口喝道:“羊澄观!快将我衣服还来!”
羊澄观俯身凑过来,却不言语,只上下打量鱼尺素,然后又是扑哧一笑。
鱼尺素怒气更盛,骂道:“你这登徒浪子,只会乘人之危!”说着摸向腰间匕首,打算直接刺他一个血窟窿,不料一下手却摸了个空。
羊澄观反倒伸手亮出匕首,直接挽了个花,又摸着月牙护手叹息道:“神器梅花匕,岂能随便见血?”
鱼尺素起身要上手去夺,不料牵动左肩,整个人又痛得瘫软下去。
羊澄观忙上前一步扶住她,鱼尺素反手一个耳光就扇了过来。幸得羊澄观眼疾手快,抬臂格挡过去,嘻嘻笑着说道:“鱼小姐身上有伤,不该大动肝火啊。”
两人正在僵持间,忽然传来一女子声音:“恩人可是醒了,外衣已经烤干,快快穿上不要着凉。”
鱼尺素抬头一看,说话的正是今日所救的黑衣女子。就见她手里拿着鱼尺素的秋香色罗衫,正要走上前来,瞅了他们两人一眼,又低头犹豫起来。
鱼尺素看看自己和羊澄观凑在一处,好似互相倚靠的模样,忙一把推开那浪荡子,说道:“多谢姑娘。”
黑衣女子这才走过来递上衣服,又帮鱼尺素仔细穿好。等鱼尺素收拾停当,尽力支撑着站起来时,她突然跪下,眼中盈泪哭泣道:“小姐公子救命之恩,月娘不知如何报答,甘愿为奴为婢一辈子侍候二位。”
鱼羊二人忙上前扶她起来,鱼尺素劝道:“姑娘遭遇不测,又绝处逢生,实乃神明庇佑命不该绝,鱼某岂敢贪功?何况,我方才受伤,也幸得姑娘出手援救。”
那女子赶忙抬头争辩道:“刚才在水中,月娘也曾筋疲力尽过,差点和恩人一同沉入水中。是这位公子恰巧路过,出手相救。两位才是月娘再生的爹娘。”说罢又弯腰下去磕了个响头。
羊澄观笑着打趣道:“姑娘行此大礼,可是要逼澄观骑上驴子,就此遁走?”
月娘赶忙起身,连说不敢不敢。
鱼尺素听了月娘一番说辞,晓得是自己错怪了羊澄观,脸上不由得显出几分讪色,却不知该如何改换口气。羊澄观笑着瞧她一眼,也不再做声。
月娘又恭恭敬敬说道:“火堆就生在前面,小姐过去烤烤火吧。”鱼尺素点点头,任由她搀着走了过去。
羊澄观拿起披风,快走两步,在火堆旁叠成个平平整整的垫子,又指给月娘让鱼尺素坐下。鱼尺素没有推辞,脸上到越发红燥起来。月娘看见还当是篝火太旺,热到了鱼尺素。羊澄观只坐在一边笑而不语。
鱼尺素坐在披风上,浑身不自在,干脆转了话锋,便问起月娘为何遭人投河沉水。月娘冷笑一声,竟中气十足地回了一句:“我偷汉子!”
理直气壮一句话,震得鱼羊二人惊在当场,一时竟不知如何接话才好。
正尴尬间,忽听远处隐隐传来呼唤声,喊着公子,公子。声音越来越近,仔细一听,声声带着哭腔。
鱼尺素听得打了个激灵,直接喊出了声:“是雪盏和桃樽!”
羊澄观顺着声音前去寻找,不多会儿便领回了雪盏桃樽。两个人脸上涕泪交加,都已哭得不成样子了。此刻见着鱼尺素,两人连惊带喜,直扑过去抱住她腿腰,又是撕心裂肺一阵哭喊。
好容易哄得她俩止了哭声安坐下来,瞧见鱼尺素头上一片暗红淤伤,两人撇撇嘴又要掉泪。鱼尺素赶忙问道:“现在天色不早了,你们可找到什么借宿的地方了吗?”
雪盏桃樽一听,立刻起身要去找。月娘拦住两人,说是她有亲戚家住附近山上,不如去那里暂且借住一晚。
此处山峰连绵,并无几处人烟,听月娘一说,几人都点头言是,随即灭了篝火就要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