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让没有答话,一边摘下葫芦,一边莫名吟唱起来:“百岁光阴,如梦相似,出息不保入息,今朝不保来朝。”葫芦递到嘴边,喝了一口,他又继续念道:“生死轮回,劫劫不息。有劫才对,无劫才是异数。贫道不过一修行之人,眼不外观,耳不外听,岂能化得了命中劫数?”
他抹抹嘴巴,说道:“贫道能管的不过一张嘴而已。”说罢,他又一掌拍向了姚老爷,大声道:“我回来几日,除了吃了顿你的寿宴,其余净拿些青菜豆腐打发我老道。你掌管姚家二十几年,如今竟把家里败落到吃不起荤腥了么?”
当着一众子侄,姚老爷又不好冲姚让发作,只吩咐管家下去筹备筵席,招待二爷。
等下人来报,酒宴一切就绪,姚让飘飘摇摇就荡了过去,姚老爷自言有病在身,只让子侄过去陪席,自己另要了两样斋菜胡乱果腹而已。
到了正厅,桌案上已摆好了干果手碟。管家领走了雪盏桃樽,说是两人不必在此伺候,厢房里已备好饭蔬,直接自己吃饭去就是。
等各人一落座,鲜果点心就依次端了上来。姚让捻个新鲜莲子,边嚼边嘟囔:“迂腐守旧,天下第一。”桌上其他几人只当听不见,互相敬茶敬酒遮掩了过去。
冷盘一上来,姚让看见下人手里捧着一小坛陈香佳酿,立刻双眼放光,直接快手抢了过来,咕嘟咕嘟就往嘴里灌。姚燕笙看得眉头紧皱,只是不好言语相劝,无奈之下,干脆视而不见,看大件主菜上来,忙招呼鱼羊二人品尝。
姚燕笙指着头一道菜说道:“姚家做菜,向来遵元圣教诲,讲究九味三材,九沸九变,才得精妙至味。这一道竹影海参便是家传菜式,两位兄弟请试试。”
鱼羊二人看过去,就见清澈高汤里,两只竹节相对,玉影绰绰,又有碎丁海参悠游其间,望之雅意盎然,拿汤匙尝上一口,淡不薄寡,鲜不浓烈,嫩,香,甘,美,无可比拟。两个人尝完,一个赞火候精准,一个夸调味和合,姚燕笙脸上才见了一分从容。
其后是神仙鸭子,红烧大鱼,锅烧肘子等大菜,又有爆双脆、烩口蘑、炸小鸡、炒玉兰片等行件菜。姚燕笙一一解说,将刀工火候调味细细道来。鱼羊二人边听边吃,不住地点头。
姚让一边灌酒。一边狼吞虎咽,丝毫不理他们小辈闲谈。
忽然管家一路小跑过来,凑到姚燕笙耳边一阵耳语。姚燕笙听得脸色一变,起身拱手道了个不是,说有要事在身,随即离席而去。
姚让不理其他,只顾自己风卷残云喝酒吃菜,鱼羊二人怕言多必失,除了品评品评甜咸,便是相对无言。最后姚让又把自己灌个酩酊大醉,还得鱼羊二人喊着雪盏桃樽一路扶送回去。
安顿好姚让,鱼尺素三人便起身告辞,羊澄观竟也跟在后面出了门,说是要再探探燕子楼风水。雪盏桃樽一听,都掩嘴偷笑起来。鱼尺素斜觑他一眼,也不点破,昂首阔步向前走了过去。
到了住处,雪盏快走两步,拿钥匙开了门。鱼尺素迈步进去,又回身立在门槛里,向羊澄观说道:“羊公子去燕子楼还有要事,请速速去办,无须进来寒暄客套了。”
羊澄观抬眼一挑眉,嘻嘻笑道:“上门即是客,大门都到了,连盏清茶也不给吃,岂是名门世家待客之道?”
看他厚颜如此,雪盏桃樽都被逗得咯咯直笑,鱼尺素也被堵得无话可讲,干脆拂袖转身进了院子。羊澄观冲雪盏桃樽眨眨眼睛,笑盈盈跟着走了进去。
还没走几步,鱼尺素忽然惊叫一声。后面羊澄观和雪盏桃樽都吓了一跳,以为是院子里出了什么异象,忙三步并作两步赶上去瞧。
就见东墙蔷薇花架下,姚燕笙端坐在石凳上,眼观鼻鼻观心,稳坐如钟。
桃樽揉揉眼睛,才看清是姚燕笙当真坐在院里。雪盏回身去看门上小锁,出门前她本来用根细绳打了个小小双环结,开门时她记得自己曾留心看了一眼,双环小结并未有人动过。
有人进来,姚燕笙竟视若不见,仍老僧坐定般不动如钟。
鱼尺素上前一步,拱手问道:“燕笙兄弟不告而来,可是有何要事?”
姚燕笙此时才长叹一口气,徐徐说道:“鹏箫兄弟,自你回来,姚家上下皆赤诚相待,你,你为何装神弄鬼,搅得合家不得安宁。”
鱼尺素一听,一脸正色道:“燕笙兄弟何出此言?家宅不宁,鹏箫也坐卧难安。澄观公子正在此处,他明明与那邪灵交手几次,为何说是鹏箫装神弄鬼?”
羊澄观闻言忙附和两句:“不错,那邪灵着实难缠。”
姚燕笙凄然一笑,幽幽说道:“昨夜,我在燕子楼院中,尤其法坛内外滴洒了些许蜂蜜,之后才上锁离开。随后,我亲自在进出东院的角门门房处守了一夜,不见有人出入。今日一早去燕子楼开了门,地上蜂蜜竟然已被人踩乱了。真是不巧,到了晌午,那蚂蚁寻着蜜香,竟排着队到了这院子的墙根下。”
作者有话要说: 写完稿子,磕会儿瓜子。
说起干果,核桃和葡萄干一起吃,味道超级好,一般人我不告诉他,之前我没说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