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氏和杨舒后脚进屋,孙氏急步上前一起哄着外孙女,杨舒则被扶坐在厅侧的圈椅上。
他含笑看着这个放声啼哭的小丫头。
眉眼随了娘,但唇鼻下巴都肖似亲爹,娇美而不失英气的长相,不过目前还是个有些婴儿肥的白嫩小女娃儿。
澄澈的杏眸瞅瞅他,小女娃不大感兴趣,又歪回母亲怀里了。
杨舒笑着给了个玉佩当见面礼,小丫头懒懒的也不接,还是邵箐接过挂在她手腕,笑道:“表舅舅给你见面礼,你咋不搭理人?”
“无妨。”
杨舒一路也累,邵箐笑语几句,赶紧让人扶去备好的院子。
孙氏跟去了。
回头她和邵箐道:“我这心呀,好歹是放下了大半。”
外甥女婿能两全了,孙氏笑得合不拢嘴:“再待殿下大胜班师,那就真真放全了。”
谁说不是呢?
其实不单孙氏,邵箐也是,此次若能彻底战胜盟军,她起起伏伏长达数年的心,才算真正放下了。
“会的!”
邵箐一边抱哄着黏人了许多的小闺女,一边翘首等待前方战报。
终于,又一次大捷传来。
五月初四,安王周洪率军突袭回师的陈琦梁丹。
魏景却已遣张雍范亚率军突袭盟军大营,声东击西,焚毁盟军粮草大营,而后亲自率大军截住回援的安王周洪,展开大战。
激战至夜半,盟军大败,安王周洪等紧急收拢兵将,往北遁逃而去,魏景率军直追。
且追且战,且逃且战,盟军损兵折将,减员已超过三分之一,一路退至盘水西的云翼山东麓崞岭,借地势之利,这才堪堪停住败退的脚步,勉强稳了下来。
魏景率大军一路追杀,至崞岭前,他倏地勒停战马。
崞岭,非陡峭之地,然也缓缓向上。一条主通道斜斜向上,下端非常开阔,然据哨兵回禀,越往上会越收窄,最上端不过宽十余丈,两侧尽是奇岩怪石。
通道窄,障碍物多,则易设伏兵;居高临下,又易守难攻。
而这崞岭,东靠汹涌盘水,北倚陡峭云翼山,东北皆无路。而仅有的出路在西南。南,即是魏景眼前这条主通道;西,仅有两条相对狭窄的路径,距离约莫七八十里地。
这崞岭,有些类似孤山,虽易守难攻,可攻盟军暂作喘息之用,但若魏景率军紧驻于山下,他们想下来也是极其艰难的。
此时暮色渐沉,一轮红日将将要隐没在山峦之后。
借着最后一片霞光,仰看平坦开阔的主通道向上延伸,远远拐过弯,隐没在墨绿黝黝的山岭之中。
依山傍水的崞岭聚居了大批流民,大军突兀出现惊吓四散,如今尚有零星从主通道冲下,被黑压压的大军又吓了一大跳,惶惶然窜入密密的林间。
此时此地,宜围而困之。
魏景看罢地域图,抬目环视一圈,下令原地扎营。
他随即又点了范磬陈琦,各率七万兵马,往西疾奔七十里,在另两条路径出口扎营守住,若有动静,立即飞马回报。
盟军如今大约还有二三十万兵马,正常情况下,七万将士当然抵挡不住。但这不是道口吗?再多兵马也一时也施展不开。
魏景需要的,只是堵住盟军一段时间罢了,他一接报,便会立即挥军赶至。
济王投来时间到底短,他并没有彻底信任,因此,他不欲将大军分开。
一顶顶营帐迅速扎起,篝火点燃,巡逻卫兵有条不紊。
魏景翻身下马,大步入了中帐,季桓张雍韩熙等臣将紧随其后。
“主公,盟军熬不了多久的。长则五天八日,短则两三日,必得突围。”
盟军大败,辎重都扔下了夺路遁逃,还能携带多少粮草?
二三十万的兵马,一天消耗可不是什么小数目,大家心头雪亮,熬不了多久的,盟军必得突围。
故而魏景选择围,而非攻。地势不利,硬攻必损兵折将。
战至如今,这场南北大战已进入最后阶段。一旦围歼了余下的盟军,天下大定。众臣将精神抖擞,你一言我一语,议论盟军可能的突围路径。
“某以为,西边二路狭,进出略耗时,除非有策绊住我大军,否则,盟军应会从主道突围。……”
季桓盯了地形图研究了半晌,捋须正要继续说,谁知却被一报打断了。
“启禀主公!”
来人是哨骑营黄蒙,他匆匆而来,面上尚带着些疑惑之色,禀道:“通往崞岭顶之主道,发现了许多牛蹄印。”
牛蹄印?
崞岭顶主道,就是齐军大营跟前那开阔坦途,方才看见的那条,盟军不久前才从此遁逃而上的。
换而言之,这牛蹄印是盟军留下的。
众人面面相觑。
牛,古早前的战场确实出现过的。但很快,人们发现马的耐力比牛好,且农耕社会牛是重要的劳力,如何又有多余的能用于战场?
现在战场是不见牛的,偶尔的话,倒有可能出现在后勤运输上。
众人特地去看了看,果然不少,凌乱且新鲜,被马蹄和人的脚印覆盖了很大一部分,但能判断出出数量很不少。
张雍皱眉:“这盟军的粮草,怕是要多一些。”
这么多牛,能拉不少粮车,不过相较于二三十万大军,还是不够看,因此张雍虽皱眉,但也没觉得烦躁。
季桓想得多一些,看了看牛蹄印,又抬头仰望斜冲而下的开阔主道,他对魏景道:“主公,我们的大营,需略挪一挪。”
他这是防备盟军以牛开路了。
这寻常的牛,哪怕很大一群,也撕不开五十万大军围困的口子。不过引起一阵混乱还是没问题的。把大营稍挪一挪,可避或许有的牛群锋芒。
魏景颔首:“传我令,立即挪营。”
这一带是丘陵,崞岭底下缓了一段又是渐渐隆起的坡地。他环视一圈,选了左边丘底作为大军扎营之地。
“传令弓弩营,分列辕门之后,随时应变。”
两重准备。
魏景举目上眺,此时暮色已彻底笼罩天地,最后些许霞光的残红下,远远的崞岭顶部似有炊烟。
他敛目。
二三十万的夺路遁逃盟军,崞岭之下,当是南北交锋最后一战。
安王,魏平,心思歹毒之恶贼,多年谋算将成空,想必极愤恨不甘吧,倒看看此贼还能使出什么招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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