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经阁和弦歌祠已各自行动。
乐韶歌从映雪台里出来时,只剩舞霓孤零零的在树下卧石上等她。
似乎也不能说是孤零零的,迦陵还陪着她不,是抱着她呢。
小丫头片子已经窝在迦陵怀里睡过去了,迦陵靠着石头坐在地上,五彩绚烂的尾翎随意铺开在湿冷草地上,覆盖了羽毛的大长腿半伸着,铁钩似的猛禽爪无害的弯在空气中。为了让舞霓睡得舒服些,它将双臂变作翅膀,右臂揽着舞霓,让她靠在自己肩膀上,左臂如锦衾般覆盖在她身上这张床纵然不比舞霓那张堆锦叠绣的睡床舒服,也绝对华丽得举世无双了。
见乐韶歌出来,那双不通人情的妙瞳眨了眨,长睫映着冷光,异彩流转。
乐韶歌
真的,真的就没见有比迦陵更宠契主的鸟儿。莫非是因为天生半人半鸟,故而比旁的鸟儿更亲近人类些
乐韶歌上前轻轻唤醒舞霓。
舞霓揉着眼睛半梦半醒的应了一声,见是乐韶歌,忙醒神过来,“师姐阿羽呢你们都说完了吗”
“嗯,阿羽在钧台。”乐韶歌道,“你不必回流眄居。从今日起,你和阿羽一道去钧台闭关修炼”
“我不要我要留下帮师姐。”
乐韶歌
算了,这也是意料之中的回答。
“你帮不上,留下来只会扯后腿。”乐韶歌道。见舞霓咬着唇,恼得眉头拧了三圈儿,眼里水光眼看要落下来,便笑着戳了戳她香香软软的腮帮子,“这表情可不美。你在钧台上好好修炼,待修成了飞天舞,我就让你出来帮我。”
“真的只要修成飞天舞就行”
“真的。”乐韶歌笑道。又一想,九重天尊里为了帮萧重九,舞霓十日之内就把飞天舞从第四重修到了第九重。而这辈子因她的敦促,舞霓已经提前把飞天舞修到第七重了。若真发起狠来,不定真能日就出关这些资质逆天的熊孩子啊。
便又说,“但乐清和不是寻常的魔头,若你真打算帮得上我,最好也学一学云门大卷我会让人把乐清和的资料送去钧台,你也不妨抽空一读,这样等出关帮我时,就不至于无从下手了。”
舞霓平生最害怕连几百字的飞天舞诀她都能背上一年半,怎么可能老老实实读史书果然就为难起来。
乐韶歌便又笑道,“让阿羽讲给你听亦可,总之别一无所知的冲出来就行。”
她多说这些话,反倒让舞霓觉着她是真心要让自己修炼变强后再来帮她,终于不再纠缠不休。
一面召唤迦陵赶紧陪她去钧台修炼,一面谆谆叮咛起来,“那师姐你可一定要撑住啊。等我变强之后,马上就出来救你”
居然是个这么可靠的熊孩子。然而偏偏在危机时刻才知道该上进,看来她过去确实太骄纵她、太耽误她了。
乐韶歌忍俊不禁,“嗯就靠你了。”
送走舞霓,乐韶歌便独自往弦歌祠内八佾堂。
大司典果然已在那里等她了。
乐韶歌开启了弦歌祠内一切她能开启的守卫法阵。
前往弦歌祠下先贤堂的功夫,乐韶歌随口问道,“师祖您可曾见过乐清和”
“见过。”大司典淡漠并且冷静,“师父同他对决时,我已入门了。”
“不知是场怎样的对决”
大司典单手扶着脸颊歪头想了一会儿,“韶乐与魔曲的对决吧。”
“书上说,是掌门师尊赢了。”
“是韶镇魔,还是魔染韶以此论之,是师父赢了不错。”大司典道,“然而赢的只是师父,并非韶乐。”
乐韶歌默然不语。
在读到这一段的时候,乐韶歌就已意识到了这一点九歌门下弟子日日受韶乐熏陶,然而最终能修炼韶乐的,每代不过寥寥数人而已。一朝乐清和奏响了须摩提,众人便心荡神移难以自控,可见还是魔曲比韶乐更能动摇人心。
以情度之,也是如此。天音九韶清圣,却未免不近人情。须摩提魔性,却能循循善诱换言之,圣女怎么可能比妖女得人心但话又说回来,若对手仅限于彼此,韶乐依旧是魔曲的克星。
只要她本心坚固,只要捏准了乐清和的七寸,她也未必没有打赢的机会。
“师祖可还记得,乐清和是个怎样的人”
先贤堂就在弦歌祠地下,门内历代掌门和长老都留影在此,经过特殊阵法的护持,可保永世不散。飞升或是陨落后,他们的遗物与残留的神识也保存在此处。
毕竟是音修门派,有些功法光靠文字描摹,则精髓尽失,只余糟粕尔。九歌门内有特殊的阵法,可将声象存于金石之中。故而每当修行有珍贵领悟时,修士们便常做留声石存之。这些留声石日后若有余留,也往往也会收入弦歌祠中,开放给后来修行此曲的弟子们借鉴。历代掌门长老都会留下许多留声石这也是师父出走后,阿羽能独自悟道却不耽误修行的原因之一。
不过先贤堂的留影和这些制作粗糙、只能听不能问的留声石是截然不同的东西。
留影中残存了神识。虽是吉光片羽,然而大能修士神识浩瀚如宇宙,只是吉光片羽也足够正常沟通了。
若留影之人还活着,并且离得不太远,同神识沟通时甚至本人也会有所感应。
这才是弦歌祠中最珍贵的财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