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孤寒见她释然, 便停了琴声,只笑看着她。
两人对视着, 片刻后便都失笑了。
香孤寒便将她昏睡时发生的事告诉她。
其实就是一切正常无事。阿羽将门派上下打理得很好,礼仪院和弦歌祠的长辈虽知晓香孤寒来了,却明白这是他和乐韶歌的私人交情,有他相助可保乐韶歌平安无虞,便都装作不知此事,只暗地给他方便。
目前除这几人之外, 门下弟子都还不知乐韶歌受伤的事。
只是,他此刻所用的是梅花化身, 不能操控香阵, 故而先前说好的在阿兰若林阻击乐清和一事已然错过。不过乐韶歌的师父及时现身拦住了乐清和,瞿昙子和青鸾已同他汇合, 正在诛魔。乐韶歌尽可安心疗养。
又将他新配好的合香交给乐韶歌, 告知她用法。
林林总总交代完毕之后, 便到告辞离开的时候。
他来得急,不曾禀报师门尊长。或者该说, 若他禀报了,也就来不了了。
但他施术时繁花铺路,如何瞒得过门中上下的耳目
水云间长老们怕是当时便知他渡影离开了云梦泽, 八成也判断出他究竟是往哪里去了只是没有真凭实据,尚不好直接找上门来罢了。
如今事情已过去整夜, 水云间的眼线早已来到九华山下。他再待下去, 一旦确切的证据传回了水云间两派之间势必又要有一场争执。
他确实该离开了。
香孤寒便又记起年少时乐韶歌曾一次次牵着他的手, 从两派师门尊长们的眼皮子底下带他穿过万花阵,溜出水云间,亲眼去看外边大千世界,去嗅外头的花,去抚摸鸟兽的皮毛,去听大山的回声师尊们曾羞恼的指斥阿韶像个小贼,却不知当阿韶再也不去水云间后,他曾无数次的想他其实是很乐意被阿韶偷走的。
“我得回去了。”香孤寒便说,“你身上音魔虽已铲除了,却不知会不会遗留什么未知症状。真元又受了损伤,正是虚弱的时候,实在令我放心不下。为免再生昨日那类意外,还望你能日日同我联络,让我随时知晓你的身体状况。”
乐韶歌难得见他一本正经切切叮咛的模样毕竟他们二人之间,向来她才是更有常识、更有行动力的那一个。
便靠在安琴台上,托着腮帮子含笑看着他。
香菇又被她看得有些脸红。
乐韶歌才受他救助照料,却不好太欺负他,忙就笑道,“嗯,我知道了。”她亦知晓若要报答香菇,做什么才是对的,便又认真谢道,“待我师父回来,我便能卸去掌门之重。那时想怎么见你就能怎么见你我们再约了瞿昙子一道喝酒行侠去。”
香孤寒眨了眨眼睛,觉得她的漂亮话听听就好,不必当真,“上一次你也这么说。”
“上次不算啦”
她耍赖皮的模样,这么多年都没变过。
香孤寒笑着抬手捧住了她的脸颊最初的时候,他总是无法将人同鸟兽区别开来。毕竟是花魂所寄之身,人之喜恶美丑于他而言并无清晰指向,就只是一团混沌而已。而他师门前辈中虽也有旁的芳魂寄主,却多是后天练就的法术,不比他天生花魂。故而无人可以指点他,该如何去习得人类的感情,如何去表达自己的喜恶,如何分辨眼中所见有形无形的一切
他便如草木一样沉默的成长。久而久之,所有人便都认为,他是没有分辨善恶美丑的需求的,他只是花魂而非人身。他只需听得懂琴令,可以凭乐音和人沟通便罢。静静的坐在那里听风,对他而言便是最好的活法。
唯有阿韶不一样,他分辨不出面容,她便握着他的手一遍遍的让他揉搓着自己的脸庞,摆出各种表情给他分辨记忆她的表情可真是丰富啊,绕着他转来转去摆一整天都不嫌烦。还搜集了无数博物杂书和他一道学习。拜她所赐,他飞快从一个无丝毫常识的懵懂之人,成长为能分辨无数冷门情绪的冷常识博学家。一度走得相当偏远。令他师门尊长们在惊喜之余,深感他果然不是个正常孩子。
如此说来,阿韶自己也该为他的不合常理负起责任。
总之能再一次亲手触摸到她,真是太好了。
“阿韶,我真的要回去了。”他凝视着她,微笑道。
“嗯。”
他便倾身向前,轻轻吻住了她的唇。
乐韶歌先是惊得发懵,然而片刻后便已了然。
真元正源源不断的从他口中传送过来。
铸花为身需得耗费精血。铸身的那滴精血尚未耗尽之前,化身是不会消失的,故而香孤寒想将精血中蕴含的真元悉数输送给她。
口唇相接是乐修传输真元的正统方式,至少对她这类修炼喉间玉的乐修而言是如此。上一世她也是用同样的方式将真元赠给了萧重九。倒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然而香菇真是欠缺常识欠缺得令人发指啊偏偏选在这个时机口渡真元给她,若非他们自幼熟识她洞悉他不染尘愆的天真本性,怕是就要因此怀疑他居心不正意有轻薄了。
他渡得有些久,乐韶歌渐渐就面热和尴尬起来。
后仰的姿势也不是很自在,虽尚不至于令一介修士感到疲惫,可在尴尬催化之下,似乎也有了酸软的错觉。
她不觉便抬手扶住了香孤寒的肩膀。
而后她心口猛的一跳,整个人都滚烫红透了,热气猛的冲上头顶,令她脑中一片空白。
他把舌头探进去了
没常识也该有个限度啊乐韶歌立刻用力想要推开他,却推了个空。
香孤寒已然化作光尘,消失在了空气中。
只金瞳子里一丝柔暖笑意残存在她视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