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便忘了这是一场梦,忘了她是他的心魔和情劫。
他陪她练剑相杀,明知她想要的是杀意,却还是不由自主的稍稍将心事寄托在剑上,无声的与她对谈。
看她烦恼的模样也会觉着可爱,感到快活和眷恋。
就这么暧昧下去也无不可原本他的思慕便不可能得到回应。
毋宁说她回应之日,才是美梦将醒之时。
所以,只消顺应便罢,一切无需强求。
然而这平静终究还是被打破了。
为什么在他的美梦里也会出现多余的人她不是他的心魔吗不是该迎合他满足他,在他得意忘形卸去防备时,再给他致命一击吗令他躁乱、嫉妒终究有什么益处还是说这是新的玩弄人的手段
她以剑舞相试探。
他答她以相杀,她却拒绝不应。他几次三番的邀杀,她也几次三番的拒绝。
她一次次的靠近、纠缠,固执的强迫他揭开真心。她目光如丝缠绕着他,仿佛在邀请他近一些、再近一些,她不会逃避、不会拒绝,她允许他一切狂言一切悖行她已准备好接纳一切了,所以他不必再有任何隐瞒。
万千流景尽坠入她眼中。
他终于明白一切淡泊都不过是自欺欺人,他渴慕着她肖想着她,每一次相见每一次交谈每一次碰触,都只令他更相思入骨。
若她当真是他的心魔,他便把命给她。只要只要她当真想要他。
他放弃了抵抗,任由宰割。
她却拒绝了。
“我在梦里一次次死在那心魔手里。那梦太长了,比一生还要长。以至于梦醒时依旧不自知,再见着你仍觉着是心魔。可是当你弹奏大韶时,我终于意识到自己确实是醒了。”阿羽道,“梦里的心魔不曾追来所以从一开始便没什么心魔。我喜欢你,想要你我所说的一切,全都出自我的真心。”
然而清醒便也意味着克制。
将心意剖白,已是他能对她做出的最大的放纵。
她不是他的心魔,她不想要他的命,当然更不会想要他的情。
她唯一想从他身上得到的,只是一个对她无丝毫杂念的,乖巧懂事的小师弟罢了。
依旧想要给她的。失而复得之后已没什么代价不可以支付。只是他已拿不出了。
当他说要下山时,他是真心的。可她令他留下,并说听懂了他所说一切,会认真考虑。
她在骗他他当然知道这是她的缓兵之计。
可是或许她当真会考虑呢在他尚能克制住时,不妨便等一等吧。
他几乎已忘了自己是谁。
在她面前,他贪婪安逸的扮演着乐正羽。等待着她考虑出结果那一日。
可镜花水月终究不过是镜花水月而已。
“你说有人在你经脉里种了音魔。是”
“是乐清和啊。”阿羽轻轻说道,“这一次他依旧没有死。他会从瞿昙觉明手里逃脱,前往幽冥秘境,再次夺舍归来。”
乐清和再一次出现了。
可他选择了成为乐正羽。
于是只能忍受自己的弱小无能,眼看着她拼杀在前,而后理所当然的落败。
大武她明明已做了天机梦,为何还会天真的认为只消令门下弟子们修一修大武,只消稍稍磨炼自己相杀的技能,只消凭香音秘境里这些荒废了一千年的,退化得只剩风花雪月的功法,便能在这烽火乱世里保全性命和师门
而他明明已亲身经历了一切,为何还会心存侥幸和贪恋
从一开始,他便选错了。
“阿羽”
“只是个天机梦罢了。”他眸中一片雾蒙蒙的光,抬手轻轻抚摸她的脸颊,“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从一开始,他便选错了。
所以他必将品尝此刻的苦果,感受嫉妒灼心蚀骨的滋味。瞿昙觉明可以香孤寒可以,甚至舞霓也可以,却唯独他,不行。
“师姐,”他最后一次追问道,“我是来向你道别的我要离开了。就算如此,你依旧不肯告诉我答案吗”
他凝视着乐韶歌的眼睛,发觉她也在凝视着他,那目光中的痛苦和自责令他的心紧紧纠起了,他不由便想去擦拭那似乎已然滚落下来的眼泪。可那泪水并未流下来。
她轻轻唤着阿羽,额角贴着他的额角,抬手将他圈在怀里,似乎是在补偿他安慰他。纵然他最不想要的便是她的怜悯,可依旧无法拒绝同她肌肤相亲。
他不愿再去尝她口中旁人留下的腻人的香甜,便将唇印在她眼睛上,“不答也好。你说过在回答我之前,不会同旁人纠缠不清这一次便别再骗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