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四年,公历1912年1月1日,农历辛亥年冬月十三
自从清廷被推翻,民国建立,南方政府便采用公历纪年,将公历一月一日定为元旦,农历正月初一称为新年,北方政府建立后也仿效行事。
虽说上了年纪的还念叨着老黄历,可甭管公历还是农历,这日子总是要过,节庆总要讨个喜气。
关北城从一大清早就热闹起来,沿街都是一片喜气洋洋。
廖祁庭背着手在前边走,小栓子苦着脸跟着一路小跑,这眼瞅着就要过年了,少爷还是不打算回家,他都不敢想今后回廖家的日子了,一顿好骂肯定是跑不了的。
“少爷,要不,咱还是先回去吧,这眼看过年了,家里的老太爷和夫人都念着您呢。”
廖祁庭没说话,心里也在打鼓。俄国人在边境增兵的事情已经不是秘密了,一个弄不好,就要打仗。万一楼家真和俄国人干上了,北方政府里能帮忙的不多,袖手是好的,就怕有人在背后捅刀子。
按照廖祁庭对这些官员和军阀的了解,这事,不是干不出来。或许,他该去南六省看看,宋武的确和日本人走得近,可宋舟却着实不像个短命的,只要不出意外,至少还能活上十几年。廖家也未必没有准备的时间。估计祖父心里明白,也是存着考验自己的心思,否则,不会不提点几句。
想到这里,廖祁庭豁然开朗。
“小栓子。”
“哎”
“给家里发电报,我这两天就启程回去。”
“哎,少爷,你可是”小栓子险些没掉下眼泪来,少爷总算是不犟了,这北方眼见不太平,要是少爷还不乐意回家,他可怎么和家里头交代
主仆俩正在路边走着,迎面来了一队人马,通体乌黑的骏马撒开四蹄,马上的骑士挥动马鞭,行人纷纷走避,小栓子拽着廖祁庭往路边走,不想廖祁庭却踩上了一块薄冰,脚下一滑,摔倒在地,马上的骑士猛的一拽缰绳,骏马扬起前蹄,发出了连串的嘶鸣,硬是停了下来。
“少帅”
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廖祁庭抬起头,马上的骑士也低头看他,一身铁灰色的军装,黑色的大氅,目光沉冷。
随后的骑兵聚拢上来,看着廖祁庭的眼神都有些不善。
廖祁庭苦笑,这算是飞来横祸
楼逍一抱拳“军务紧急,得罪”
廖祁庭愣了一下,忙摇头,楼逍见廖祁庭并未受伤,不再多言,一挥手,马队飞驰而过。
街上的行人纷纷议论“看这个样子,恐怕真要和老毛子打起来了。”
小栓子忙扶起廖祁庭“少爷,你没事吧”
廖祁庭站起身,拍了拍衣摆沾上的碎雪,突然冒出一句“奇货可居。”
小栓子不解的问道“少爷,你说什么”
廖祁庭微微一笑“知道吕不韦第一次见到秦始皇他爹,说了句什么吗”
“什么”
廖祁庭脸上的笑意愈发深了“此奇货可居”
“可您也不是第一次见楼少帅啊。”
廖祁庭“”果然榆木脑袋没得治吗
楼逍一行人从军营赶回大帅府,也带回了满洲里戍边军发回的消息。
“俄国人动手了”楼大帅吃了一惊。
“是的。”
“消息确实吗”
“确实,俄国人先开的枪,死伤一个排,还折了一个排长。”
“廖习武怎么说”
“交涉没用。”
楼大帅的脸色阴沉,拳头猛的砸在了桌子上,“来人给大总统发电报,就说俄国人在边境发动突然袭击,戍边军死伤一个营老毛子都蹬鼻子上脸了,还谈,谈屁谈”
北六省的军队大规模调动,总是要向北方政府报告一声,想起之前大总统给他的回电,楼大帅就一肚子火。要打南方,就个顶个的蹦高,和老毛子干,就脖子一缩,这都是些什么人,窝里横
楼大帅背着手在地上转了两圈,狠狠心“也不等后天了,明天就让钱伯喜的一师开拔,杜豫章的二师也去”
不是不让老子的一师动吗成老子两个师一起动
“父亲,俄国那件事情”
楼大帅正发火,听楼逍提起,摆摆手说道“还没传回消息。我估计,没用。还得打,他们才知道我姓楼的不是好惹的”
“父亲,二师一动,要提防日本人钻空子。”
“我知道。”楼大帅坐回到椅子上“那群矬子和老毛子一样不是好东西总有一天,老子把他们的脖子都拧下来”
楼大帅的命令一下,后勤部的部长姜瑜林差点白眼一翻抹脖子。所谓三军未动,粮草先行,一师的调动,已经让姜瑜林火烧眉毛了,再加上杜豫章的第二师,六个旅一共九个步兵团,再加上骑兵团,炮兵团,对,还要加上少帅的独立团,整整两万多人
姜瑜林都想对着楼大帅哭了,没这么难为人的
两个副部长和下边的部员也一个劲的挠头,可就算把脑袋挠出花来,该干的活还得干幸好关北到满洲里这段的铁路被大帅从老毛子手里硬抢回来了,否则,光是骡马,就得让后勤部的这些人撞墙。
大帅府里,李谨言见到楼逍给他找来的“人才”,半晌没说出话来。
一个戴着圆框眼镜,国语都说不利索的南洋华侨。
楼少帅不会是军务繁忙,就随便找个人来搪塞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