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人流变得密集起来,许多人都停在了前方不远处,洛落隔着老远看过去,隐约看到几辆黑色的轿车停在了不远处的街口。
很多穿着黑色皮夹克的男人从轿车里走了下来,其中一人敲了敲加长轿车的车窗,车窗降下,里面的人似乎和他在交流着什么,而其他人则是四散开去,分散在人群之中,似乎是在寻找着什么人。
距离太远,没有人能看到那半降下的车窗后面是怎样的一张面孔,此刻也都只能偷偷在人群中发出一声羡慕的喟叹,然后议论起加长轿车里的神秘人到底是谁。
洛落虽然听不懂他们的语言,但她知道这里很乱,据维卡拉说几年前曾经有个有钱人家的女儿被劫持,最后就是在这里的破船舱找到的。
忽然有人握住了她的手腕,她下意识的回头,正对上那双熟悉的冰蓝色眼睛,眼睛一下都被黑口罩着挡住,眼睛以上则是牢牢的被遮掩在帽檐下。
但即便是包裹得如此严实隐蔽,但洛落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阿历。
阿历跟她比了个嘘的手势,示意她不要出声,然后目光缓缓看向前方那些停留的轿车。
她凑近了他压低声音问道“你怎么会在这儿”
阿历的口语还很生硬,只是说了句“这里,很危险,我们要快些离开。”
加长轿车内,第三波人手回来时依然一无所获,宁时疲惫的揉了揉眉心,看起来似乎有些焦躁。坐在下首位的闵九从未见过他家先生这般模样,手上继续盘了几下核桃,才斟酌着说道“先生,这里已经是r国最后的地方了,人还没有找到,您看会不会是咱们的情报有误”
宁时紧紧抿着嘴唇,胸腔处那种微末的牵引感从未消失过,但又不知为何,找了这么久偏偏没有半点儿消息。
他曾经预想过茫茫人海要找倒这么一个凭空出没的人或许很难,但没想过竟然如此之难。尤其是如今r国形势复杂难辨,他很怕她只身一人在这里会出现什么意外。
他稳了稳心神,语气坚决道“继续找,掘地三尺,也要把人给我找出来。”
对于阿历的突然归来,维卡拉表示十分的高兴,并且以一个热烈的拥抱欢迎了他。洛落在一旁也跟着高兴,偶尔会收到来自阿历的目光,从前大多都是畏惧和防备,如今倒也多了一点亲近。
晚餐后洛落照旧坐在电视机跟前看着之前的那个频道,昨日的新闻就像是风过水无痕一般,她期望着能够再获得一些有用的信息,可惜到最后却连那个转播的节目都找不到了,一整个晚上她都不知道自己到底都在看些什么。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阿历已经坐在了她的身边,静静地看着她,脸上依旧是一副安分老实的模样。
洛落看向他,阿历便立即惊慌失措的躲开一些,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对不起,刚刚忘记了,约定。”阿历磕磕绊绊的说着,看向她的同时双手还紧张的搅在一起。
洛落愣了愣,才想起他口中的约定是什么,顿时又觉得有些好笑,便真的弯起眼睫,脸上露出明丽的笑容。
“这几天去哪里了”她问他。
阿历看着她,摊摊手。
洛落点点头,“哦,我明白,不能说。”
阿历低了低头,似乎有些紧张,双手不停的着膝盖,“我打算要去c国一趟,你要和我一起吗”他想即使她再次拒绝了他也没关系,事情办完以后他可以回来找她。
却没想到,洛落竟然改变了主意,爽快的点头,“好,什么时候动身”
黑船码头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忽然风声很紧,往来的盘查很严格,这使得阿历不得不把登船的时间改到了深夜。洛落跟着他来到离黑船码头很近的地方,是一条小路,直通河道,黑暗中有一艘小船等在那里。
两个人登上了船,洛落才发现船上还有几个陌生人,因为没有灯光,一切都在黑暗中悄悄进行着,就连船夫划水的声音都被刻意放轻。
两个多小时后一行人到了岸边,依旧是一片密集的树林,大家彼此为伴,穿过树林,有人等在那里接应。
阿历带着她和一个中年男人接头,两人低声说了几句什么,阿历便掏出一些钱给他,他审视了洛落几眼才说道“跟我来吧。”
他们被带入了一间古旧的平房里安顿,洛落有些困倦,很快便躺在床上睡着了。也不知过了多久,阿历叫醒了她,她揉揉眼睛,看见炕桌上面摆满了热腾腾的饭菜。
就这样,他们在这里等了两天,那个人才再度返回,将一个牛皮纸袋交给阿历之后又匆匆离开,阿历打开,是两个人新做好的证件和两张飞往b市的机票。
根据上面约定好的航班时间,洛落和阿历准时到达机场。
“好像有人跟着我们,分开走,飞机上汇合。”阿历匆匆甩下这句话便隐进了人群,洛落有些茫然的看了看四周,竟然真的诡异的感觉到有人在盯着自己,然而当她再一一看过去时,又好像没有任何的异常。
谜一样的旅程,还有谜一样神秘的阿历。她甚至觉得比起黑手党,阿历更像是一个隐秘的间谍。
半个小时后,大量穿着黑色西服的保镖涌入机场,被包围在中心的正是匆匆而来的宁时等人,威廉跟在他身后,汇报着最新的情况。
“我们的人找到了一个叫维卡拉的女人,据说洛落小姐近期一直都和她住在一起,直到两天前才和一个叫阿历的男人离开。”
“阿历”宁时微微皱起眉头。
“对,阿历依克诺,是已故的黑道教父阿兰乌斯拜的手下,听说就是他出卖了乌斯拜的行踪,导致其被暗杀。新的继承人联合了十五个帮派正在悬赏缉拿他,生死不论。”
宁时看他一眼,“只有这些吗”
威廉点头应是,“暂时只有这些,更详细的资料还在查。”
说话间一行人已经走到了候机室,人群中一个娇俏的人影划过,立即吸引了宁时的注意。他匆忙追过去,很快便脱离了保镖们建立起的保护圈。
他的心疯狂的跳动着,胸口处那股被牵引的感觉也越发的强烈。
是她吗
会是她吗
他还没来的及追上,那抹残余的身影却已经消失在了转角处,机场里到处都是人,他奔向一个最可能的方向,疯狂的寻找着每一个角落。事实上他并没有看清那个人的脸,也不确定那个人就是洛落,但只要有百分之一的可能,他都不能放过。
此时跟随的人已经被甩出去老远,匆忙间宁时迎面撞了人,而那抹身影则彻底消失在宁时的视线中。
他茫然的回头去看那个始作俑者,只见对方头上戴着帽子,口罩将大半的脸都遮住,黑色的外衣衣领高高立起,三者结合几乎遮挡了他所有的特征。但那双冰蓝色的眼睛却总是能让人印象深刻。
宁时鲜少看见过这样的眼睛,充斥着野性,让人不自觉感到逼迫与威胁。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个人是故意撞上来的。
他没有轻举妄动,只是站在那里等着那人的下一步动作。出乎意料的是那人只是略微收敛起那些外放的敌意,弯身拾起被撞落在地的手拎包,然后转身快速隐入来往的人群之中。
很快,一群人匆匆追赶上来,保镖们快速以他为中心重新建起了层层保护圈,并且警惕的查看着四周。
“先生。”天气稍热,威廉身上有微微的汗意,他快速将手里的平板电脑递给宁时,上面是一张放大的照片,“这是r国刚刚传来的照片,这个人就是阿历。”
宁时的脸上似乎凝起一层寒霜,连带着周围的温度都跟着急转直下。
原来如此。
这么一双令人难忘的蓝色眼睛,就在刚刚,他与自己擦身而过。
原来他就是阿历。
那刚刚的那个女孩
他深吸口气,厉声道“他人就在机场,快去查。”
威廉愣了愣,“是。”
好好的飞机说不坐就不坐了,洛落有些失落的看着手上那张飞往北京的机票,明明可以离他更近一步,可偏偏又横生枝节。
“我们接下来去哪儿”她平静的问着阿历。
阿历此时也看向车窗外,满面愁容。
见身边迟迟没有回音,她回头去看,终于发现了端倪,“怎么了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阿历那双冰蓝色的眼睛重新审视了一眼洛落,目光让她全身发凉。
“怎么了”
阿历终是摇摇头,没有说话,微微合上眼睛,闭目养神。
他刚刚是故意撞上去的,因为他敏锐的发现有人在跟踪洛落,可是那个人到底是谁,是什么身份,r国的人吗可是他们竟然没有认出他来
他看着手里的箱子,这里面的东西何其重要,现在r国黑白两股势力都在找他,在找到那个人之前,他不能相信任何人,因此独自行走才是最安全的选择。可如果那些人已经盯上了洛落,放她独自一人无疑是在把她逼向死路。
他正在做一个极其艰难的选择。
阿历睁开眼,忽然坐正身子,全神贯注的看向出租车的后视镜,两辆黑色的无牌车正不远不近的跟在后面。
这里明显还不是对方动手的最好时机,但却是他的,他微微眯起眼,心中有了计较。
他悄无声息的掏出手枪,在洛落震惊的目光中徐徐抵上司机的后颈,司机师傅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随即男人的声音如梦魇般在他耳边低低响起,语调生硬古怪“想活命的话,我怎么说,你怎么做。”
那辆出租车一路开向了繁华的市区,尾随的两辆车仍然小心的和它保持着一小段距离。
很快,那辆车停在了路边,一个身穿黑色外衣头戴帽子的男人下了车,怀里似乎还抱着一个牛皮色的公文包,左右警惕的看了两眼,然后低头朝着某个方向快速奔走。
两辆车上的人同时下车,隐匿在人群中快速向目标靠拢,然后极其迅速利落的将他放倒捉回了车内。
强行摘下他的口罩,竟然不是他们要找的阿历而他手中的公文包也空空如也。
为首的头领莫尼低低骂了一句,然后揪住他的衣领“阿历呢”
“阿阿历我不知道呀”司机已经被吓得抖成了筛子。
“妈的你穿着他的衣服你说你不知道”莫尼一直来往于两国,因此他和他的手下中文都说的很好。
“他,他他劫持了我的车我都是按照他的吩咐来的,求你们别杀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看着凶神恶煞人高马大的几人,他已经吓得有些语无伦次了。
莫尼动了气,狠狠的几拳便将人给打晕了,才喘着粗气放了狠话“阿历这个小崽子,被我抓到了我要他生不如死”
半个月来的多番辗转,阿历和洛落终于到了s市,这里算是她曾经生活过的地方,在这里她遇到了可怕的汪桐,还有她的哥哥麻生英助,他们两个联合起来差点要了她的命不过这些都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她翻了翻日历,距离当初在这里的日子不多不少,整整过了五年。
原来在书里已经过去了五年的时间,这漫长的五年中宁时带领着宁氏财阀碾压沈家,南沈北宁的称号彻底被打破。
就在几天前,沈氏家族正式宣布破产,大批沈家的子弟远走海外,走不了的就纷纷锒铛入狱,而宁氏财阀呼声转高,以势不可挡的速度吞并着南半区大大小小的财团企业。
可是这样一来,想见宁时一面就变得更加的艰难了。她曾尝试着去时风集团在s市的分公司,却被堵在前台连高层的面都见不到。后来她又尝试着去了趟她之前被宁时安排着居住的别墅,那里空空如也,大门紧锁。她想着拨打宁时的私人号码,却永远都是在占线的状态中。
可笑的是,直到此时,她才知道自己离宁时的距离有多远。
阿历整天不知道在忙些什么,洛落几乎看不到他的人,事实上到了s市以后阿历便只是给她留了一些钱并且安排了一个住处,回来看她的次数也几乎是寥寥无几。
每一次都悄无声息的出现,又悄无声息的离开。开始她还会感到不安,但时间久了也就慢慢释然。
人总要学会独自向前的,她从来都不是温室里的花朵,她只是一颗野草,最大的优点就是懂得适应。
闲来无事时洛落凭着仅有的记忆找到了书中女主施萌的家,站在门口,她想起之前与施萌的相遇,就像是昨天才刚刚发生的事情。
s市的气温比照r国要高出很多,日光沐浴而下,微风瑟瑟,惬意而舒爽。
身后突然传来高跟鞋的踢踏声,洛落回过头,只见一个妆容精致穿着考究的女人正走过来,披在肩膀上的西服随着她身体的摆动摇曳出优美的弧度,头上每一根发丝都呈现着优雅知性的姿态。
她辨认了好一会儿才恍然认出对方,正是当初那个拿着菜篮穿着朴素的施萌。而如今的她已与从前大不相同。
从客观的角度来讲,此刻的施萌则更像是一个优雅美丽的名媛,举手投足都透着自信与孤傲。
她来到洛落身边,抬眸看了一眼,又看看自己家紧锁的大门,有些茫然的问道“你是”
洛落回过神来,摇摇头,“偶然路过这里,你院子里的花很漂亮。”
施萌恍然大悟的看了一眼园墙内爬出来的点点花朵,会心的笑道“谢谢,曾经有个人也这样说过。”她说这话时眼角似乎都闪着光芒,“不介意的话进来坐坐”
“真的吗”瞧瞧,到底是书里的正牌女主,就是这么的善良。
“当然,快进来吧。”说话间施萌已经开了大门。
洛落欣然应邀,终于走进了这个在她看来十分神秘的小院子。铁门和泥墙之后,小院子十分古旧,连带着屋里的陈设,都变得狭小又破败,但看得出来施萌是个很精致的人,她将屋子里打扫得一尘不染,屋内的摆放也十分的整齐温馨。
“怎么了”施萌问道。
洛落摆摆手,“没什么,只是觉得看你的穿着应该很有钱的样子,不像是会住在这里的人,也不是说这里不好哦,只是有些有些”她一时找不到合适又婉转的形容词。
“有些破旧是吧”施萌并不介意,“其实我的朋友们也都劝我搬走,”她有些怅惘,“但这里对我来说有很重要的意义,我怕我走了,那个人就找不到我了。守在这里,至少我自己心里还有个念想。”
“”洛落猜想,施萌口中的那个人八成就是宁时。
施萌爱着宁时,就如同她那般的爱着宁时。可是即便是跨越了时空的界限,她却还是见不到宁时,就像施萌那般也见不到宁时。
屋子里一阵沉默,施萌自嘲的笑笑,“瞧我,都在说些什么呢”她看向洛落,“我很少和别人说这些的,不知道为什么,见到你就觉得莫名的亲切,感觉可以说给你听,你不会觉得我很奇怪吧。”
洛落笑起来,眉眼弯弯,“怎么会其实我可以理解,因为我也有一个很喜欢的人,而且我也已经很久都没见过他了。”
“那他也喜欢你吗”施萌好奇的问着。
她想了想,“应该是喜欢的,只是不知道现在还喜不喜欢我了。”她记得宁时好像曾经说过,回来以后他会彻底忘了她,然后开始新的生活。
这曾经一度是她安慰自己的话,是他和她之间的约定,如今却是不能触碰的痛点。
她心中酸涩,“都是我自己的问题,是我自私的放弃了他,所以他离开了我,现在我想把他找回来,却发现这是一件很艰难的事情。”
同是天涯沦落人,施萌脸上闪过动容,拍拍她的手臂安慰着“不要急,慢慢来,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就像我喜欢的那个人,即便是我拼尽了全力,也没办法去到他身边,现在,他订婚了,我却还是傻傻的不想放弃”
就像是一道惊雷砸过头顶,她发现自己连声音都是紧的,“订婚你说谁订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