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严江既没有楚国的身份,也没有用秦国的身份,而是挂起了巫医的身份,先在闽越基层人民里混起来。
他懂一点治伤消炎止血的草药,就这,在这山越之地,就已经是很不错的名医了。
一路带着李信翻山越岭,把李小将渐渐培养出一身熟练的野外生存技能时,他们被召见去见闽越王驺睦。
这时的闽越都城只是一处小小山城,离杭州不远,严江觉得他们应该是还起得想夺回故土的心思。
但可能性太小了,农耕文明哺育人口的能力远远超过了这种渔猎采集的文明。
华夏先民们,也是靠着农耕爆发出来的力量,把夷戎之族一一驱赶灭杀,这才点出东方文明的火焰。
山城里的驺越王身穿的丝绸很旧,家里的摆设也像个普通的中原富户,这个中年汉子眉宇间都是死气,腹大如鼓,已经是很明显的血吸虫晚期,不仅如此,他还得发冷发热,口唇起疹,是很明显的疟疾症状。
严江对着请他来的少年人微微摇头,太晚了,于是去采了河塘水边采了臭蒿,绞成臭水,让老越王能走得轻松点。
那少年面色苍白,只是抱着父亲哭泣,好在这个时代对医者要求不高,并没有因为他治不了而产生医闹。
这种瘴气之病,便是再厉害的巫医也无法,只有秦地传言有神药可医,但他派去的使者到如今也未回来,他们这小国,又哪给得出能让强秦赐药的财物呢?
严江留了几天,看到了老越王遗憾如今秦楚大战,是天赐良机,他却因病不能夺回故土,愧对先主,悲伤而去。
然后又看到越王的葬礼,和年轻越王无诸的登基。
他收集了越国礼制,又补充了越国这些年的大事迹,这才满意地带着李信向回程走去。
虽然他还想顺着闽丘去岭南,看看两广之地,最好再走走横断山脉云南打一逛,再向北去蜀地就是美滋滋的路了,但——但他得顾虑男朋友的心情啊!
看自己越走越远,陛下已经快气疯了,天天叨念着他无情无义,抛夫弃子。
“抛夫我认,弃子是哪回事?”严江对此不以为然。
他以为陛下会说扶苏,结果陛下提起的子,居然是花花。
陛下说花花最近可憔悴了,又被黑虎欺负,又想念主人,肉都不怎么吃,瘦了快一百斤,你一个人倒在外边快活,便不心虚么?
严江瞬间就心疼了,他的花花就没离开过他那么久,于是答应这就回去。
陛下这才松了口气。
于是严子画出了闽越一路的山川地图,只用了十来天就回到会稽,又探望了项氏的年轻人后,就搭着项氏又征召的一批江东子弟,走上了回楚国的船。
船到吴江时,严江在船头钓鱼,钓到一杆大鱼时,然而大鱼被一只更漂亮的猛兽咬住。
严江忍不住惊呼起来“白鳍豚?”
水面的小怪兽轻轻叫了两声,仿佛在打招呼,就要下水。
遇到这种后世只在传说里的野生大宝贝,当了十年野生动物摄影师的严江哪忍得住,立刻将桶中钓的鱼一一丢下水。
那漂亮的淡水鲸第一次受到这种优待,没忍住,便被严江勾搭在船后,任他左右凝视,观察记录。
于是陛下晚上起来时,不但没吃到应有的鱼松,还看到满屋子的怪鱼画像,还有一只沉迷画鱼的阿江。
这才一天啊,又是哪来的妖怪?
它心中一惊,落到阿江手臂上,想要阻止他继续画下去。
但阿江手臂极稳,碳笔落下时的线条毫无波动,如此便罢了,更过分的是,他还有空小声地问“亲爱的~我想晚两天回去,你看,要不你把花花送到王翦大营里,我在那照顾它,便不回咸阳了,如何?”
猫头赢……猫头赢震惊得都要化掉了!
咸阳宫
又是侍者们轻手轻脚,大气都不敢出的一天。
秦王喜怒无常之名这些年早就响彻秦国,他们又不明白,为什么王上会突然之间心情急转而下,虽然不会因此迁怒,但就是这样已经让他们心惊胆战,感觉人都要少活几年。
这世上,也只有严次卿才有胆量不惧秦王雷霆雨露,在他面前谈笑自若。
心情阴鸷的秦王最直接的表现是,奏书之中,诸臣若有不对,秦王当罚则罚,绝不留情。
这阴暗心情一直持续到有一日,秦王招来尉缭李斯,让他们准备銮驾。
他淡然地告诉自己的重臣们,他要巡游去楚国郢都和陈县,立即准备。
一时间,诸臣跪了一地,李斯更是冒死谏言,说上次巡游遇刺未久,王上还是应以大局为重……
“寡人便是大局,”秦王神色平静起身,“这巡游之事,诸卿还是早些习惯为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