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春风
台风过境,一半铅云一半蓝天,铅云慢慢滚动,将另一半天空也逐渐覆盖,云层偶有空隙,阳光便从这缝隙中漏出来,幽幽微微洒向地面。花瓣上还残留着大雨过后的水珠,一只纤细白皙的手伸出指尖将那些水珠一一抹去,叶筱蓁绯樱色的裙摆在风中飘荡,在这生机勃勃、草木繁盛的院落里,就像一朵荏弱的花。
还没恍过神,一夜巨变,什么都没有了。
其实……本可以将那件事悄无声息的掩埋。无论卢雅言说什么“我虽然是简风的情人,可是他还喜欢另一个人。”、“你千万不要被她骗了,她根本没有当你是好朋友,她也是喜欢简风的。”……她都可以偷偷地藏起来,让自己慢慢消化,一辈子那么长,总有消化干净的一天,起码……还能和他结婚,起码,他还在身边。
如果,如果那天周五下班没有约妈妈一起逛街就好了!如果没有约妈妈,妈妈就不会与自己一起撞上卢雅言,就不会打电话质问小风,小风也就不会知道原来纪山荷是喜欢他的。
她哭得没了声音,嘶哑着去抢妈妈的手机,可电话还是接通了,当简风的声音从电话那边出现的时候,她突然安静下来,全身不可控的颤抖,这一次……这一次他还会以前那样准许她留在他身边吗?
谁愿意爱得这么卑微?!谁愿意把至爱的人拱手让人?!
可,若这是与简风相交的唯一方式呢?
多年已去,她几乎每天都会想起第一次见到简风的情景,一遍又一遍,永不停歇。
当时她刚刚去美国,被新认识的朋友带去留学生圈子的欢迎舞会,她踏入宴厅的第一眼就看到了简风,他被人簇拥在中间,正在兴高采烈地谈论着什么。
她第一眼就看到简风,并非偶然,并非意外,并非巧合,而是必然,是势必、肯定的唯一导向!
因为……偌大一间屋子,有很多很多人,可只有他身上有光芒啊!人是逐光的生物,她爱上他,是天性的派遣,是自然的定律,是宇宙的规则。
如此宏大的爱,如此渺小的她,该如何反抗
哪怕是台风天的航班纷纷改了时间,她还是乘坐8个小时的高铁赶往S市,到了S市去太丰集团分部,被职员告知简风来泽市了,又坐汽车匆匆过来。她来到岛屿上碰见的第一个人就是纪山荷,虽是惴惴不安,但还是怯怯一笑:“山荷,我找简风。”
也许,这是将他留下的最后办法。
简风走到院子里,叶筱蓁看到了他,心酸委屈一齐涌了上来,眼泪夺眶而出,简风温言道:“别哭了,先去我房间。”
他轻揽住叶筱蓁的肩,与纪山荷擦身而过,她只觉得如临冰窟。
纪山荷坐在自己房间里的木椅上,呆呆盯住窗外那随风轻摆摇曳的枝叶。问心无愧?问心无愧?问心无愧?在心里反问自己的声音,一声比一声大,要有多强大才会觉得自己问心无愧?她悲哀的想,不,我问心有愧!
陈雄伟得知叶筱蓁过来,便说晚上带她去泽市最好的酒店吃饭。
于是,宴会厅光鲜浓重的灯光映照在每个人的脸上,浮文套语的交流下掩盖了最真实的诉求,光耀的笑容因为数量繁多而显得毫无价值。某些无法言明的心绪,只能把它藏在眼眶最湿润的部位,对她是,对她亦是。
浑浑噩噩吃完饭,一颗心似乎已经不是自己的了,无悲痛无忧愁;无释然无纠结,它失去了最基本的感知反应,或者,是已经不在了。
徘徊至深夜无法入眠,忽见手机莹莹一闪,是简风的消息:婚约在我来的那天就解除了,没有对你说,是因为这件事和你无关。
她握着手机僵坐了很久,久到全身麻痹,心却渐渐暖起来。
到S市的第一天,太丰集团特意为“文科建筑”团队举办了欢迎晚宴。
几年前,纪山荷离开南方的时候,正是她的低谷期——男友劈腿、竞争的领导职位被新来的女上司宋音希抢走,而宋音希在日常工作自然免不了对她一番敲打,日子相当不好过。后来她与宋音希共同被调往了烟海市负责新的工作,走的时候除了几个幸灾乐祸的同事,几乎没人在意。
此时,她长发轻挽,身着裸色粉长裙,仿佛朝阳下渐融的雪山,散逸出明净柔和的光彩。正欲走进宴会大厅,忽听背后传来张宸聪的声音:“纪总,等一下。”
回眸,眼见简风与张宸聪都穿了正装,一个深邃清雅,如浓夜中沉静的湖泊;一个英姿奕奕,如雨后盎然的野草。张宸聪走到跟前,晃了晃手中的单反相机:“找人借了几分钟相机,我给你和简所拍张合影。”
啊……在这种场合拍合影,好像还是第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