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亭收好手机,她绕过副驾驶扶着董云下车。董云左手拎包,右手挽着虞亭,笑说:“当妈五年,终于懂事了不少,还陪着我来医院体检了。”
虞亭微微抿唇,她敛眉,乖巧说:“妈,人都是会长大的。”
董云拍了拍虞亭的手背,打趣说:“你是一下从十岁蹿到了三十岁。”
虞亭笑着没说话,路过小郑开的车,她放在身侧的手紧了紧,不知何时沁出的汗将掌心濡湿。往前又走了十多步,董云还在念叨着虞亭小时候的趣事,虞亭突然伸手指着一辆黑色轿车,她蹙起眉,眼中满是疑问,语气惊讶又意外:“妈,这不是爸的车吗?他也来亚康了?”
董云停了步子,她顺着虞亭手指的方向看去,确实是虞宏业的车,而且还是前两年虞明朗买给他的。虞宏业开惯了自己以前的车,虞明朗买的这辆一直放在车库吃灰。
董云轻扯了下唇角,没有多想,她挽着虞亭继续往前走:“可能是你爸临时有事,突然改道来亚康了。”
“哪家叔叔最近身体不舒服了?”虞亭随口问。
董云凝目,最近好像确实没有听到哪家有人身体出毛病来住院了:“我回去问问你爸。”
董云每年的体检都在亚康,一迈进门诊大楼,她轻车熟路的穿行于各个科室之间。董云大学时在社团一起玩的一个朋友是亚康的妇科医生,刚好今天她坐诊,见董云来,她高兴的招招手:“我说你今天来了怎么现在才到我这来?”
这语气像是早就知道董云今天来医院了。董云问:“你知道我今天要来?”
朋友佯嗔:“你不跟我说,还不准别人看到了跟我说?我同事跟我说今天在一楼看到你和你老公了,老夫老妻亲密得很。”
一个女人?亲密得很?
董云面上不露,她展眉笑说:“我就想给你个惊喜,没想到被你先发现了。”
两人就着董云现有的体检结果说了两句,没什么大问题,还有几项检查要等到三天后才能出接过,她让董云三天后再来一趟。
出了医院,虞亭又送董云回虞家。刚刚在那医生与董云说话时她就在董云身后站着,自然也听到了两人的对话。
虞亭开着车,故作不经意问:“妈,今天爸和哪位阿姨一起来的吗?”
董云心中浓云难拨,没了之前的云淡风轻,她手肘撑着车窗,手支着下巴,心中反复在思考“亲密得很”的界定:“应该没什么事,我回家问问你爸就好了。”
这话是说给虞亭听,却更像是说给自己听。
车开到虞家,董云让虞亭吃了饭再走,虞亭婉拒了。她在虞家吃饭会分散董云的注意力,不如让董云集中精神思考今天的事,不枉费她请了一天的假。
虞亭驱车离开,董云转身走进屋内。
坐在沙发上,她没有直接给虞宏业打电话,而是打给了虞宏业的司机。司机是虞宏业用惯的老人,自然是站在虞宏业那边,听董云问虞宏业的今天的行踪,他按虞宏业之前交代的告诉了董云。
虞董今天在朋友家喝茶,那朋友还请了个茶道大师来,现在和朋友正在屋里品茶。
朋友姓甚名谁、家庭住址在哪一概没说。
虞宏业年轻时经常四处应酬,老来朋友也就那么几个,董云陪了他三十多年,几乎没有不认识的。
董云没有给虞宏业打电话,她双手环胸坐在沙发上,面色平静。
虞宏业从外面回来时已经是下午,他带着一身疲惫进客厅,赫然被沙发上一言不发的董云吓了一大跳:“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
虞宏业不知道虞亭今天陪董云去亚康体检了,按照平时,董云这个点应该在书房里看书。
虞宏业在董云身边坐下,董云倒了杯水递给他,温声细语一如往常:“我今天还以为你去老李家喝茶了,给你司机打了个电话,想让他帮我买点老李家小区外边的那家甜品店的曲奇回来,没想到你不在老李家。”
虞宏业接过水,当着这么温柔的妻子的面,他难得有些心虚:“前两天钓鱼认识的朋友,还没给你介绍,下次介绍给你认识认识。”
董云点头,又说:“今天亭亭陪我去亚康做体检了,我也刚回来没多久。”
虞宏业心一惊:“亚康?”
董云疑问的看着他。虞宏业放下水杯:“我是问你身体没什么事吧?怎么想着去做体检了。”
董云轻笑一声:“体检全部结果还得要几天才能出来。”
虞宏业点头,问:“都查了些什么?乳腺癌这方面的有没有查过?我们年龄大了,这些都得好好注意。”
虞宏业突然具体到乳腺癌,董云食指动了动,她笑:“这还得等医生的结果出来。”
隐瞒去向、亚康医院、女性同行、行为亲密、乳腺癌……
一连串的事情串在一起,董云满面疑云,虞宏业今天到底去做了些什么。
#
虞亭回瓯海别墅随便吃了点应付肚子,江求川今晚有个饭局,晚餐只有她和王阿姨两个人在家 。
虞亭吃完饭后在屋里转了几圈消食,拿了一堆江豆豆的零食坐在沙发上看电影,享受难得的独处时光。
江求川是在晚上九点钟到家的。
他走进屋内,单穿了一件袖子挽到手臂的衬衫,正拉开领带,单手在解领口的扣子。
沙发上,虞亭曲起膝坐着,下巴搁置在膝盖上,左手拿着平板,右手正在拿着薯片往嘴里送。她穿着一身家居服,头发扎成丸子鼓在头顶,稀疏的碎发温柔的贴在脖颈上,灯光为她投下一层暖色滤镜。
像是电视剧里在等待丈夫回家的妻子。
“我回来了。”江求川下意识说。
胸膛下,心脏像是被鼓槌敲得砰砰作响。这种莫名的“家”的感觉让他收住了满身利刺,应酬和工作产生的疲惫冲出阀门,顿时遍布全身。
他难得的神情倦懒。
虞亭抬头,见江求川正向沙发走来,她脑内灵光一闪,双击平板暂停,饶有兴致说:“现在是一个贤妻良母的剧本吗?”
江求川将领带随手丢在沙发上,在虞亭的目光下,他逐渐走近,在虞亭身旁坐下。
“嗯,”江求川拖长尾音。他偏过头,搭在虞亭肩上,垂下眼睑,懒洋洋说:“所以,贤妻,给丈夫靠靠。”
贤妻虞亭被江求川这猝不及防的动作弄僵了半边身子。她低头,发现江求川已经合上了眼睛,眉宇间带着浓重的疲惫。
她在电视上见过作为成功人士的江求川、在江豆豆面前见过作为父亲的江求川、在私下里见过嘴巴气死人不偿命的江求川、在凌晨见过因为她话多而睡不着觉发臭脾气的江求川……
作为丈夫的江求川,似乎是第一次见。
虞亭僵着背,没敢动。腰上的肌肉好像有些酸了,但是,要不……先让他休息一下,待会再叫醒他。
反正靠一会儿也少不了一块肉。
不过,好热。
虞亭甚至不敢伸手去把平板的暂停键换成播放键,她偏头,白天没机会数的睫毛在此刻像一把小扇子似的贴在江求川的眼睑。
这老男人是睫毛精吗,睫毛这么长。
在客厅的一片安静中,两道交错的呼吸声交汇成一道优美的曲子。
江求川的声音有些低哑,他慵懒说:“谢谢贤妻。”
说完,他自己低声笑了。胸腔因笑引起的震动通过接触传导到了虞亭身上,她莫名的,也被这份情绪感染,无声的勾起了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