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下班时候, 谢晖照常来接易若男下班去吃饭,他在楼下等着她下来。
“若男, ”谢晖走上前接过易若男的包, 揽着她的腰走到车边。他打开后备箱, 笑说:“我朋友从日本给带了三文鱼来, 今晚你拿些回去给小军吃?”
易若男眼神飘忽,她抿唇:“没必要,拿回去都是惯着他。”
谢晖笑笑没说话,两人到底是谁惯易军他也不去深究。好几次他陪若男去超市买东西,她都是一边嘴里嫌弃易军, 一边往购物车里加水果、加零食, 那些零食易若□□本不爱吃, 最后进了谁的肚子可想而知。
两人上车,谢晖侧过身帮易若男系安全带, “咔哒”一声卡好,他抬头,眼神略过窗外, 一个纤细苗条的女人正低头看着手机从大楼里走出来。
谢晖眉头皱了皱,是若男上次那个坐劳斯莱斯的同事。
他发动引擎,车缓缓启动,易若男眼睑半垂着, 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
车内,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有导航的声音在播报:“直走, 五百米后右拐,进入平湖路。”
拐过路口后没一会儿遇上了红灯,车被迫停在了漫长的晚高峰车流之中。
谢晖拿起手机打开微信,发小正在说今天跟家里人去聂家看表姨婆,也就是聂家老夫人,没想到遇上了聂绎呈夫妇在家里。
聂家……
谢晖蹙起眉,总觉得脑海中有什么答案呼之欲出,片刻,他伸手一拍方向盘,转头看向易若男:“若男,你还记得上次我和你说很眼熟的那个同事吗?”
易若男挑起眼皮看向谢晖,有些不自在:“怎么?”
谢晖说:“我刚刚想起来在哪见过她了。前两个月我和我爸妈去参加聂家老太太的生日会,就是房地产的聂家,我在那见过她。”
长久以来的神秘感驱使易若男问了出来:“她……和谁去的?”
谢晖迟疑:“这我好像记不清了,你有她的照片吗?我去问问。”
虞亭的微信估计是工作号,里面没有自拍,全都是一些积极向上的日常内容,她是在工作群里找到的,一张虞亭的电子版两寸照片。
易若男将照片发给谢晖,谢晖拿着照片发给了发小。没一会儿,发小发来了一大段语音:“你忘了吗?这是虞家的大小姐虞亭!当年没结婚的时候还有不少人追她,你真忘了?后来她和纵江的江总结婚,我们俩还去了的。儿子都四五岁了,还这么漂亮,跟没变过似的。”
易若男霎时间全身僵住,像是被人制住似的无法动弹。虞家是哪家她不清楚,但是纵江她清楚,就在公司隔壁,那个园区都是纵江的。
虞亭是纵江江总的老婆……
迈巴赫、劳斯莱斯、积家,还有她举手投足间浑然天成的气度。所有的一切都找到了答案。
虞亭是昂首在天鹅湖的白天鹅,生来就是。
晚饭全程,易若男都吃的心不在焉,甚至还将红酒泼在了裙子上而不自知。吃完晚饭,谢晖本想带她去兜风散散心,见她兴致缺缺,话堵在喉咙里,只能作罢。
谢晖照例将易若男送到小区门口,他下车吻了吻她的额头:“你今天很漂亮。”
若是平时,易若男一定会回吻他。她今天只是木然的点了下头,再一次拒绝了谢晖送三文鱼的请求后,目送他的车开离视线。
最近两天要降温,晚风飒飒,寒意暗生。
易若男脚步不由自主的拐进了家门口的超市,没一会儿,她提着一个大袋子出来,走进楼道,路过家门,她没有停下,而是漠然的径直往上走。
晚上十一点半,谢晖刚洗完澡从浴室出来,一根毛巾搭在他的头上,他手里拿着吹风机,正打算吹头发。
他眼神掠过桌上的手机,手机屏幕亮着,显示有两条未接电话。
是易若男在他洗澡时打过来的。
谢晖放下吹风机,他拿起手机给易若男拨回电话。第一个电话没有接、第二个也没有,他的眉心越皱越紧,直到第六个电话,易若男终于接了。
“若男你怎么了?”谢晖问。
易若男似乎喝醉了,她笑了两声:“我还、还以为你不要我了。”
谢晖担心问:“我怎么会不要你,若男你怎么了?”
易若男大笑:“我?我好的很,我能怎么样。”
说完,她打了个喷嚏。
“你在哪?”谢晖问。
易若男那边听起来不像是在家里,更何况她还喝醉了。
易若男嘿嘿笑了两声:“我把地址发给你,你来找我哦。”
说完,她挂了电话,醉眼看着手机,发过去的地址还打错了两个字。
顶楼的天台,易若男瘫坐在地上,背靠着饱经洗礼而发黑的砖墙,裙子摊开一地。
她左手握着手机,从腹部滑落,打在了地上。
空中涌动着的黑在沉沉往下压着,晚风留下一丝森冷,她紧紧的环住膝盖抱着自己。易若男的眼紧盯着门,连眨都不敢眨一下。
时间滴滴答答在流逝,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天空中传来一阵低鸣,月亮旁的云留下了一道直线的痕迹,是有飞机飞过去了。
易若男踉跄起身,她踮起脚尖、脖子往后仰,手指着云上的足迹,喃喃自语:“飞机……”
她记得,第一次坐飞机是在大四的时候,抢到了一张廉航的机票,她紧张得一个晚上都没睡好。
谢晖赶到的时候,看到的正是易若男踮着脚尖、手撑在围栏上,脚边还堆着十多个酒瓶。
谢晖心一惊,大喊:“若男!”
易若男还没回过身,人已经跌进了温暖的怀抱里,她哭似的笑了两声:“我还以为你不来了。”
“若男,我们先回家好不好?”谢晖劝她。
易若男试图挣开,她噘着嘴:“回家,回哪?这就是我家。”她头往谢晖面前一偏,咧唇笑:“你知不知道,我家根本不住前面的春江小区,我家就在这栋楼,二楼。我在这住了二十多年,周围都是从江城电子厂下岗的老员工。”
谢晖将她抱紧:“去我家,去我的公寓。”
易若男甩开他的手,打了个酒嗝,酒味冲得她头晕,她甩甩脑袋:“不去,我哪也不去。”
易若男直视着谢晖,两人谁也没有动,半晌,她嘴唇翕动:“我们分手吧,谢晖。”
她似乎是清醒了,脸上已经没有之前的醉意。
“你很好,是我配不上你。我家很穷,不仅物质上穷、精神上更穷,会吸干你们家血的那种穷!我也根本不像在你面前表现的那么好,我喜欢嫉妒、心胸狭隘、虚荣,缺点数都数不完,在你面前那都是装的!”
刚开始,她还能努力保持平静,说到后面,已经是歇斯底里。
谢晖摇头,他扳过易若男的肩让她与自己直视,声音坚定:“若男,我不在乎这些,你也不要妄自菲薄。你还有你爱的工作,你关心的弟弟,未来还有很多事等着我们一起去经历。”
他知道,若男很喜欢她的工作,她经常到半夜还在为工作忙碌,力臻完美。他也知道,若男很爱她的弟弟,那个不懂事、却在小时候经常把自己零花钱攒下来给姐姐买礼物的小男孩。
他的声音柔下三分:“我们说好冬天一起去北海道看下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