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艰难,可是总归还是要面对。一场痛哭彻底发泄完了心中的郁气,车到山前必有路,人生没有过不去的坎。管他艰难困苦的,只管直面而行。两个老婆子擦了擦眼泪,互相看了一眼,然后“哈哈”的笑起来。
金婆子本来就只把头发挽了一个松松的发髻。如今这又是哭又是闹得,钗堕髻散的,头发乱蓬蓬的的像个长毛鬼。眼睛也哭的又红又肿的,这可是许多年没有发生了。她的泪水沿着皱纹往下落,在脸上留下了一条一条细小的河流。衣服也皱巴巴的不像样,全没有一点婆婆的威严样儿!
董婆子就开口打趣道:“还好你家大儿媳去送了师婆子。不然,让她看到你如今这个鬼样子。看你哪里来的脸面再去着摆婆婆的谱儿!”
金婆子看了对面的董婆子一样,然后说:“你也应该拿块镜子照一照。就你这个鬼样子,还好意思来说我?我在自家还能清洗打理下。等你待会回家的时候,我看你怎么好意思去见你家老头子!”
董婆子“啐”了金婆子一下,然后说:“我给他生儿育女的,有什么不好意思去见他?再说,你家一盆清水都那么值钱?我就不能在你家清洗下?”
金婆子笑着说:“我家的清水也值钱。你想清洗啊,得拿铜钱来!”
董婆子故意拉着脸,道:“你个钻到钱眼里的老婆子!你家的清水,我才不稀罕用。我老婆子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我就是不给你铜钱挣!气死你个老太婆!”
金婆子一点不害怕,“哈哈”的笑着说:“你是不怕见你家的老头子。你也不怕见你的媳妇跟儿子?邋里邋遢,没个婆婆样儿!”说着说着还绘声绘色的撇了一撇嘴。
董婆子拍了一下金婆子的肩膀,然后对着地面“呸”一声,说:“你个老不死的老婆子。”恩,这也算是服了软?
金婆子下床打来了一盆水。相互调笑着,两人开始洗起了脸。鞠起一捧清凉的井水,洗过红肿的眼睛,洗去脸上的泪痕,同时也洗去了曾经的郁郁。对着铜镜,梳理好发髻,固定好簪子。又是两个古板严肃的婆婆。
看着董婆子抱来的布匹,金婆子说道:“你这抠门的老婆子,一般年纪自己还卖俏。这是你要做新衣?”虽然明明知道不可能,金婆子还是忍不住的打趣着。两人一起痛哭了一场,感情好像变得更加紧密了一些。
董婆子叹了一口气,说:“是老三,他今年又长高了一寸,去年的棉衣短上了一截。今年给他做一件新的。老二的棉衣也实在太破旧了,今年也给换一件。”
哪个家庭的父亲、母亲不都是如此?把一切全都奉献给家人。金婆子了然的点了一点头,说:“老二老三是需要做件新棉衣。过年了,也得有件衣服好出门。只是你家里的棉花还够用?我记得你家大妞不是才出门了没几年?”
田家村的情况,家家户户都是差不多。棉花是一点一点攒起的。田老栓这几年,给三个儿子娶媳妇,送一个女儿出门子。都需要不少的棉花。董婆子夏天的时候才弹了一床棉花被,还有余棉再做两套棉衣服?金婆子对此感到了疑问。
董婆子笑了下,然后说:“我夏天不是弹了一床新棉胎,把它拆了还能有余下呢。”
金婆子叹了一口气,然后说:“我猜就是这样子。只是你的那床被子已经很硬了,你还想让它顶几年?”
说着说着就有些恨恨的感觉。这是恨自己生养的孩子?还是恨这缺衣少穿的世道?唉,现在的日子比这前朝末年,比这逃难可是好多了。自己又能恨什么?可是,到底还是觉得有些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