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奴隶们居住在城市边缘的平民区。
或许不叫平民区,叫贫民区, 拉娜跟在玛姬后面, 一路上碰见几位打扮体面的平民, 她们都默默拉近一点自己的孩子, 让她们远离这些衣物破旧, 气质上就能看出跟比亚斯原住民不同的人。
“听前辈们说,只要熬上几十年,孩子有出息, 跟比亚斯本地的住民结婚,攒钱买上一块地,慢慢的也就跟她们没区别了。”
玛姬明白自己的不受欢迎, 很识相的收紧头上的方巾。
“过去逃到比亚斯,不敢回去拉斯蒂的奴隶,都是这样熬出来的。”
安斯艾尔注意到拉娜的耳朵被冻得红彤彤的,无言的调高她周身的温度。
在冬天里猛地置身温热也很奇怪, 拉娜忍不住打个几个喷嚏, 嫌弃的看着安斯艾尔, 但他没有撤去魔法,几分钟后,拉娜的身体适应后觉得舒服了,也就转开注意力问玛姬。
“比亚斯的原住民, 那些平民们都有自己的土地吗”
这种跟自己生活息息相关的问题, 玛姬回答的很快。
“听说雷斯利爷爷刚到比亚斯的时候, 大多数原住民家里都有足以养家糊口的田地, 雷斯利爷爷今年九十二岁,刚来时十四岁还是十五岁,后来陛下颁布了什么法律,大家的田地莫名其妙的就变成很多贵族老爷的。这任国王陛下上台后到现在,就连他们,大多数也是给老爷们做活啦,只是情况终究比我们这种人要好太多。”
比亚斯当初在第三代勇者的支持下建立,决心成为一个不同于拉斯蒂的国家。
第三代勇者和深受迫害的民众,在尚未成为西王城的城门口建立起刑场,庄严的吊死一个滑稽的木偶,本该被吊在那里的拉斯蒂国王早被自己的子民砍下头颅,亲手被自己的儿子送给第三代勇者,但他的想要的远不止这些,那些深受拉斯蒂的奴隶制度,深受王族贵族们压迫的人,第三代勇者要让比亚斯成为他们的生存之地。
在比亚斯的建国仪式上,他宣布这个国家的土地不存在奴隶,更不存在腐朽的,仅靠血脉就能践踏他人的愚蠢规则。
而现在,这个秉持着美好憧憬,被各色奴隶、贫苦的平民所建立的国家,成为了这个样子。
拉娜忽然问安斯艾尔。
“我记得第三代勇者小队的那位魔法师,就是西格家族的祖先,也是奴隶出身。”
连狂猛白净的大雪都遮不住越走越脏的地面,安斯艾尔的鞋底飘离一点地面,面上还是走的稳稳的模样。
“嗯。”
玛姬拉开一扇破旧的木门,指着门上的牌子说。
“这一块住的都是原奴隶,汉妮姐姐的丈夫说是这五六年兴起的规矩,老爷们让每个区域的人每季度调上几个,去看平民的家和土地,平民那边也有人定期过来看我们,汉妮姐姐挂上这个牌子,是说我们家的房子被挑中,参观的平民可以敲门进来的意思。”
朱红色的牌子在黑夜里也比其他颜色亮丽,拉娜问她。
“你去平民家参观过吗”
玛姬老老实实的摇头。
“我没去过,但雷斯利爷爷告诉我,想去的话就跟着闹事。每次去的都是一段时间里闹得最厉害的那几个,卫兵会告诉他们,将来他们也能过上这样的日子,闹事的人会消停些。平民那边也是,卫兵会说说还有人比你们过得不好呢,在闹只能沦落到跟我们一样。”
一进门,玛姬请他们坐下后,给拉娜和安斯艾尔上茶。
她从屋里抱出一个睡得沉沉的婴儿,熟门熟路的打开破旧的碗橱,倒出一些奶水,往里面很谨慎的滴上一滴药剂。
拉娜的鼻头一动,凑上去细细的嗅,很轻易的闻出药剂的成分。
“这是清醒药,你为什么往婴儿的奶水的放着个,五岁以下的孩子尽量不要用这种功能性的药剂。”
直到怀里的婴儿睁开眼睛,玛姬长呼出一口气。
“大人,孩子被喂了安眠的药物,不用清醒药剂醒不过来。”
“你说什么”拉娜惊愕的重复。“他还是个婴儿,你们想杀了他吗每个人对药剂的抗性不同,即使前几次侥幸没事,或许有一次孩子就会永远睡过去。”
玛姬摇晃着婴儿喂奶,逗弄着他,良久才说。
“往前数三排,第二十七户的姐姐,她的大女儿和二儿子都是这么死的,我们知道,可是大家不出去工作,孩子只会死的更快,放在家里没人管,婴儿哭起来没人理会,能活活哭死掉,大家只能这样。”
这不是某一家的问题,而是整个比亚斯所存在的问题,可现在的拉娜只能说。
“只要我下令,你们全家都能回到拉斯蒂。”
玛姬眼睛里闪过惊喜,很快就咬住嘴唇。
“大人要做的事情多么重要,不必理会我们。姐姐的大儿子有魔法师的天赋,全家都在供他学习魔法,只要他考上初级魔法师,我们马上就能拥有田地,去拉斯蒂要从头开始,日子在哪里都是一样难过。”
这时,门被拉开,抱着一个四岁大的男孩、满脸疲惫的男人走进来,看到拉娜和安斯艾尔,他失措的停下脚步。
整个艾泽尔大陆上的人类,没人不认识勇者的脸。
男人怀里的男孩跳下来,激动的上前走上几步,男人赶快按着自己的孩子跪下。
“两位大人,为什么会到这里,我们实在是惶恐。”
玛姬快步走上去解释。
“姐夫,我曾说过,是圣女大人把我们从恩维斯城救出来的,圣女大人今晚在街上看到我,治好我的腿后,就说要来家里看一看,你是在比亚斯长大的,快来回答圣女大人的问题。”
他坚持要站着回话,拉娜的屁股就坐的有些不安稳,安斯艾尔抬眼,说出了进屋后的第一句话。
“坐下。”
全屋人的意识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男人已经坐在了破旧的木椅上,魁梧的大汉敬畏的看着安斯艾尔,弓着的腰有些可怜。
拉娜拍拍走到身前的小男孩,问男人。
“听说你在农场上工大概是情况是什么样的。”
男人愣住了,粗糙的手窘迫的缩起。
“圣女大人,我今天被赶走了,已经不是农场的工人。”
失去工作并不是体面的事情,也会给这个家带来沉重的打击,玛姬安慰他。
“姐夫,我的腿好后,又能去找工厂上班,家里会没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