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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时梦魇

岳之华失踪了。

第一个发现这件事的人是玉婶。中午的时候,她急匆匆找到云倚风,说到处都寻不见岳之华,而且早上送去的食盒也没打开。

其余人听到消息,纷纷前往玲珑阁一探究竟。就见屋内陈设如常,一切都是整齐干净的,没有任何打斗或者遭窃的痕迹,唯有房间主人如同平地蒸发一般,无影无踪。

“蛛丝银铃阵没有被触碰。”金焕笃定,“人一定还在山庄内。”

柳纤纤问道“昨天是谁最后一个见的岳少爷”

“应当是我与季兄。”云倚风回答,“在折水回廊上,自称刚刚去观月阁探望完祁兄,正准备回住处。”

“岳兄昨晚的确来过。”祁冉道,“可他当时并未表现出任何异常,还说今日要送补药过来。”

“所以呢,他不会是跑了吧”柳纤纤狐疑,“还是说又出事了”

“大家先各自找找看。”云倚风吩咐,“赏雪阁一共就这么大,务必将每一个能藏人的地方都仔细翻过,一个时辰后,再来此处汇合。”

小厮前脚离奇丧命,岳之华后脚就又无端失踪,两桩事情连在一起,难免令人心底发怵,不知背后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更不知以后还会发生什么。众人齐心协力从中午找到日暮,连玉婶也跟在柳纤纤身后帮忙,几乎把赏雪阁的地皮都翻了一遍,却依旧没有任何收获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云倚风半蹲在玲珑阁的卧房,用指尖细细抚过青黑地砖。

“有发现”季燕然站在他身后。

“床铺被人挪动过。”云倚风站起来,“地上有很浅的划痕。”

季燕然示意他退后,自己单手握住床柱,重重往后一拖。

实木大床被拽得离墙三尺,一堆铁器“哗啦”掉了出来,那是一双打磨锋利的钢爪,上头还残留着暗色的血肉。

柳纤纤恰好从门口路过,看到这一幕,惊得当场尖叫出声。

“怎么了”金家父子也赶了过来。

“在床下找到了这个。”云倚风伸手一指,“应当就是杀害祁家小厮的凶器。”

金焕上前检查过后,发现那些血肉并未完全干枯,依旧是新鲜的,钢爪利齿的形状也与小厮身上的伤口一致。真相似乎已经开始浮出水面岳之华杀人之后,设法避开蛛丝银铃阵,在昨晚逃出了赏雪阁。

祁冉听得目瞪口呆“无冤无仇,他为何要杀阿诚”

柳纤纤也纳闷得很,若说杀祁冉也就罢了,好歹是个富户公子,杀小厮做什么屋里的男人没一个说话,她等了半天,还是忍不住问“就算小厮是岳之华杀的,那山道上的轰天雷呢还有,想方设法把我们引上缥缈峰,又炸死了无辜的砍柴人做威胁,难道就是为了故弄玄虚地杀掉阿诚莫非莫非阿诚有什么了不得的隐藏身份”

祁冉摇头“不可能,他是祁家两名老仆人的儿子,一出生就养在偏院里,身世是清白干净的。”

柳纤纤更不懂“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房间里沉默一片。

没有人给她解释,因为没有人能理清头绪。

“祁兄。”片刻之后,季燕然突然道,“平日里你与阿诚关系如何”

“我与阿诚”祁冉点头,“自然很好,他自幼就跟在我身边。”

“几日前,我曾与柳姑娘在花园里遇见过阿诚。”季燕然道,“他当时被我们撞得跌倒脱臼,却死死按着裤管,不肯去飘飘阁养伤,还连声哀求,说千万别让祁兄知道,像是极为害怕。”

祁冉满脸不解“他按着裤管做什么还有,季兄这么问,难不成是怀疑我虐待家仆,打了满身伤”

“没有满身伤。”季燕然道,“我检查过,是满腿的冻疮。”

金焕在旁奇怪“冻疮不应该啊,阿诚平日里穿的都是好衣裳,祁兄还赏了不少暖炉与毛皮护膝给他,怎么会落下大片冻疮”

事情听起来蹊跷,祁冉却叹气“若腿上有冻疮,我倒知道是怎么回事。阿诚年纪小又没见过世面,半年前被自家表哥带出去,竟学会了赌钱,当时我狠狠教训过一顿,原以为已经彻底戒了,没想到半月前又听到风声,说他还在外头参局,寒冬腊月输光私房钱,被打手扒去皮袄棉靴赶出赌场,赤脚走回了祁府,许是那时冻伤了吧,自然不敢让我看到。”

柳纤纤恍然“怪不得他要死命捂着。”

“原来如此。”季燕然道,“是我想太多,还请祁兄勿怪。”

祁冉摇头“如今这局势,想得越多才越好,我又怎会责怪季兄。只是阿诚死得诡异蹊跷,就算在玲珑阁里找出了钢爪,我也实在想不明白,岳家的人到底为何要杀他,再加上还有另一个大活人无端失踪,实在是唉。”

“布蛛丝银铃阵时,岳之华也有份。”柳纤纤道,“若他那时就打定主意要跑,暗中学会拆解之法也不是不可能。而且他还是岳家人,自然知道哪条路没有轰天雷。”

这解释若单独拎出来看,的确合情合理,可若放在整件事情里分析,却又显得太过牵强莫名,使人一头雾水。不过无论如何,凶案既然已经发生,那以后只有加倍防范。为免再出意外,金焕亲自带着所有人,又重新将蛛丝银铃阵细细检查了一遍,直到确保无一处遗漏,方才各自散去。

至少能多换几分安心。

晚饭时,饭厅里只有云倚风与季燕然两人,挺清静。在回去的路上,云倚风双手揣进袖笼,问身边人“你觉得祁冉白日里说的话,可信吗”

“赌徒那一段”季燕然拎着灯笼,“可信与否暂且不论,至少合情合理。”

“可我总觉得有些奇怪。”云倚风微微皱眉,“还有岳之华的失踪,也蹊跷极了。”

季燕然一笑“既然想不明白,那就继续耐心等着,你我心里都清楚,岳之华的失踪绝不会是整件事的结束,相反,倒很有可能只是个开端。”

“所以往后还有更多的阴谋与谋杀”云倚风看他一眼,“王爷倒是心态好。”

“否则呢整日惶惶不安”季燕然揽住他的肩膀,“放心,我既然将你带上了山,就一定会护你周全。”

云倚风上下打量他,像是要计算此番话的可信度。两人再拐一个弯,屋檐上却突然传来一阵匆匆脚步,极轻也极快,像一抹稍纵即逝的风和闪电,而在那声响消失的前一瞬间,季燕然已经翻身落在屋顶,身形如暮色中的大漠鹞鹰,黑翼足以让所有弱小动物瑟瑟发抖包括这只正蹲在积雪里,举起爪子将舔未舔、一脸惊悚的白色雪貂。

季燕然哭笑不得,拎着它后脖颈的毛回到走廊。

云倚风笑着接到怀中“原来是它呀。”

雪貂极乖,也很喜欢云倚风身上的融融药香,趴下便一动不动,脑袋顶在那温柔掌心,像毛茸茸的打盹小团绒。季燕然在旁边看得好玩,屈起手指弹了弹它圆鼓鼓的屁股,估计是没控制好力度,弄疼了小东西,雪貂当即不满地一甩尾巴,用力往前一蹿,四爪漂移跑得无踪无影。

“喂”怀中温暖骤失,云倚风想抓没抓住,眼睁睁看它消失在墙头。

季燕然“”

云倚风嘴一撇,嫌弃尽在不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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