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燕然道“帮他做事虽不可能,不过若对方的目的是令丹枫城大乱,那届时有这两万驻军,又有许多来凑热闹的江湖门派,想要浑水摸鱼在这两拨人中挑出矛盾,还是轻而易举就能做到的。”
云倚风皱起眉头“所以对方的目的,是想令朝廷与武林对立”
“真出了乱子,我难辞其咎。”季燕然道,“兵是我调的而天下人人皆知,凌飞与我关系匪浅。”到那时,流言可不会仔细分析真相,更不会管你的初衷是不是守城安宁。只会说萧王殿下徇私,为帮江凌飞夺权,不惜调动数万大军,调得武林中人怨言四起,调得城中百姓不得安宁,在皇上面前亦难有所交代。
把城中搅个地覆天翻,无论是对江家、还是对整个武林而言,都无任何益处。唯一能从中获益的,目前看起来只有两类人,第一种,巴不得天下大乱的、大梁的仇人,第二种,季燕然的仇人。
云倚风道“所以最后还是冲着王爷来的”
“先将人找到吧。”季燕然道,“我们去问问城中驿馆,可有收到你给凌飞的回信。”
从军中送出的信函,有军队专用的通路与信使,所有记档都清清楚楚。丹枫城的驿官查阅后禀道,的确接过两封云门主的书信,并且早已按时交至江府管家江忠手中,回信也是由江忠亲自送过来的。
“江府家大业大,管家也比寻常人家要多不少。江忠虽不是排名第一的大管家,地位却也不低了,出门都是坐轿的。”驿官道,“寻常人怕是差不动他。”
子时,城外密林。
天空正飘着不大不小的雨,淅淅沥沥,淋得人心烦意乱,焦躁难安。
江凌晨问“现如今要怎么办”
隐藏在阴暗处的人,连声音也是阴暗的“萧王亲自前来,我们先前的计划怕是要改一改。”
“改成什么”
对方一步一步从树林里挪出来,像是要贴近细说,江凌晨登时便警惕后退两步,盯着那团模模糊糊的黑影,右手握紧剑柄。
黑影“呵呵”地笑了起来“怎么,小少爷担心我会杀你”
“你就站在那里”江凌晨拔剑出鞘,警告对方,“再敢往前一步,休怪我不客气”
黑影依他所言停住脚步,又提醒“我不杀小少爷,小少爷却应当去尽快杀了送信那人。”
江凌晨面色一僵,忠伯
黑影见他站定不动,便补一句“怎么,还要我解释原因吗”
江凌晨狠狠合剑回鞘,转身跑回了江家山庄。
黑影嘴里发出轻蔑嗤笑,脚下轻飘,似乎只是一眨眼的时间,便消失在了密林中。
鬼魂一般。
江府后院里,管家江忠正在打鼾,睡得相当沉。
窗口传来“磕嗒”一声,一道影子悄无声息溜了进来,自然,正是江凌晨。
他在床边站了半天,最后一狠心,咬牙刚要动手,胳膊却被人从身后一把钳住。腕间刺痛,穴位也被内力封死,还没反应来时怎么回事呢,麻袋就套上了头。
这一切实在发生得太快了,江凌晨心里骇然,觉得自己正被人抗在肩上,肚腹咯得钝痛,晚上吃的饭喝的茶,险些一并招呼了出来。脑袋与胃皆是翻江倒海,就在他即将忍不住时,幸好,“咚”一声,落地了。
有人问“没被发现吧”
另一人答“没有,看着像个小娃娃。”
十五岁的江家小少爷,出师未捷人先晕,在自家地盘被人绑架,还要被叫做“小娃娃”,无论是肉体还是精神,都遭遇了有史以来最大的打击,怒火自是滔天。直到被云倚风从麻袋里拽出来,两只眼睛都还是通红的不是怒发冲冠的那种猛男型狂野红,而是眼眶一圈弱兮兮的红。
云倚风惊讶“怎么会是九少爷”
季燕然回忆“江凌”什么来着
云倚风接话“晨。”
名号如此不响亮,更受辱了。
江凌晨破口大骂“快放我回去”
“凌飞人呢”季燕然蹲在他面前,和颜悦色,“把他交出来,我便放了你。”
江凌晨道“已经杀了。”
季燕然眼神陡然变暗。
江凌晨“”
云倚风在旁插话“九少爷,王爷与三少爷的关系你应当清楚。倘若他当真已遇害,你怕也活不了。还有,若我是你,方才就会说一句不知道,这才是既不配合又想自保的最好回答。而不是赌气应一句杀了,反倒主动承认与自己有关。”
这番话说得威胁与逼供俱全,还带有一丝丝嘲讽,于是江凌晨这回不光是眼睛红,连带着面色也一道涨红起来,整个人如正在炭火中翻滚的铁球,又烫又炸。
“同一个问题,我不想再问第二遍。”季燕然语调冰冷,站起来居高临下看着他,“若现在不想回答,往后也就不必再答了。”
若说江家大少爷的眼神等于十个狼外婆,那萧王殿下至少也能顶三百个,还是獠牙森森,满嘴是血,连花头巾都懒得再裹的那种,站在窗口露出半个头,能将小娃娃吓出一辈子的浓厚阴影。
沙沙的雨停了。
暗室的门也悄无声息打开了。
江凌飞打了个呵欠,看着眼前少年,问“怎么,三更半夜一脸杀气,是要来灭你哥哥的口”
江凌晨咬牙切齿,侧身让开入口。
季燕然从阴影处走了出来。
江凌飞如释重负“快快快,来给我解开。”
季燕然看着他这浑身铁链的耻辱造型,发自内心道“你可真有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