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已经平反,他就没有资格再关着人家。
可他的惯例,哪怕你手续齐全,你都得至少拿二百块钱来才行。
这时候二百对普通人来说没那么容易,上班的还能借借或者挤挤,普通社员可能十年也攒不下二百块。
所以很多人被这二百拿捏着就办不下来。
他又瞅了程如山一眼,见程如山没有往外拿钱的意思,他内心挣扎一下,想说你这个得先等等,但是手续是齐全的,所以不能说文件的毛病,只能说这里忙,要排到什么什么时候
他对上程如山黑黝黝冰冷冷的一双眸子,就好像被一把冰锥凿中了心口一样,有那么一瞬间,几乎无法呼吸。他果断地拿出印章,在印泥里蘸了蘸,“啪啪啪”地全都盖上。
一气呵成。
程如山对哪里需要盖哪里的章了如指掌,看荆光明还在找,他伸手把底下的几张抽出来,让他继续盖章。
荆光明就瞅他的手,这充满凶悍力道的手并不粗大,相反皮肤偏白皙,手指纤长有力,骨节也不突出,整只手形状匀称漂亮。只是上面却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痕,尤左手掌心有一道几乎割裂整个手掌的疤,虽然愈合得很好,却看得荆光明脊背一阵阵发冷。
这疤痕不管是他自己割的还是抓住敌人的兵刃伤的,不管哪一种可能,都够狠,这种人对自己狠对别人肯定更狠。
荆光明立刻决定不能得罪他。“好了。”他把印章放回去,把文件收起来,在桌面上磕磕整齐,双手恭恭敬敬地递给程如山,“招待所对外开放,你们可以在这里留宿。”
对于他前倨后恭,程如山已经习以为常,并不觉得如何。
他意有所指,“荆书记,与人方便自己方便。”他说的是之前那人。
仗着一点特权就处处刁难别人,等失去这点特权的保护,就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他拿了自己的文件装在纸袋里,然后装进书包,出去找姜琳几个。
姜琳和闫润芝带着大宝小宝在院子的鱼池里看鱼,这应该是抓来养两天给农场干部们吃的。闫润芝在给大宝小宝讲她在农场的事儿,“我和你们说,这农场跟个宝地一样,可好玩儿了。那湖里还有螃蟹呢,就这个时候,肥肥的,一个个撅着大屁股一歪一歪地,一拿一个准儿。”
小宝立刻学螃蟹走路的样子,摆着屁股,“这样吗”
姜琳笑着去夹他的胳膊,“抓个大螃蟹,云野湖大闸蟹哈哈,好吃好吃”
大宝“我是大鲨鱼,不好吃。”
姜琳“鲨鱼更危险,被抓着割鱼翅,没了鱼鳍就完蛋了呢。”
看程如山出来,他们就跑过去,“好了吗”
程如山点点头,“走。”
从这里去劳改人员住的大院还有一段距离,与前面工作人员工作住宅区不同,后面的屋子低矮狭窄,砖瓦房和茅草房参差不齐,因为前两天刚下过雨,泥土道路也越来越泥泞。
这里比外面更能感受到文g的气息,墙壁上用白灰刷着各种大标语“以阶级斗争为纲”“斗私批修”“打击右倾”“坦白从宽”等等。
劳改农场实行军事化编制,劳改团部,下面分各连队、小队等。队部是在里面的,一般一片场院那里最好的几间屋子就是。
程如山他们去了程蕴之和程如州所在的队部,找到了连队干部,说明情况,出示文件。
谷连长看一眼,确认过,就让他们等着派人去领。
程如山道“还是一起过去吧。”
谷连长也没阻止,就让他们去了。
姜琳他们经过一个队部的时候,那里正在进行批d大会,台子上有几个人被剃着阴阳头,胸前挂着牌子,有人机械地历数他们的罪状,然后与会人员一起喊口号。多少年如一日地这样,大家也失去了热情,口号都喊得干巴巴的。
大宝小宝瞪大了眼睛,蹙眉头,悄悄问闫润芝,“嫲嫲,爷爷也这样吗”
他们听过闫润芝讲故事,知道跪在那台子上的不一定就是坏人,但是小孩子并不明白太复杂的东西,她就告诉他们,大家有误会,说开就好了。
闫润芝抿了抿唇,“以前这样,现在不了。”
大宝小宝就松了口气,他们不想让爷爷被人家这样欺负。
半个小时左右,他们终于到了程蕴之所在的三小队。
谷连长把他们领到一篱笆院门口,“这就是了。”
茅草屋、篱笆园,院子上爬满了打碗花,粉白色花儿,嫩绿藤叶,不起眼却很清新,再衬着一旁的月季、一串红之类的,看起来就是漂亮的农家小院。
闫润芝先去看篱笆旁的花儿,激动道“我在这里的时候还不让种呢,我走了就让种花了。老头子比我种得好。”
谷连长是后来的不认识她,笑道“早就让种了,有人在门口种菜,有人种花,除了房子自己做不得主,这园子花花草草可侍弄得好着呢。”
他喊了一声,“程大叔,你家里来人了”
里面没人应。
谷连长就道“估计去劈麻了,你们略等,我去喊。”
农场和外面大队不同,他们不会什么粮食都种,一般都是按照上级要求,一季就种一种,所以农忙时间也比较集中。这会儿还不到他们秋收的时候,人员比较清闲,都被安排一些杂活儿。年轻人干体力活儿,年纪大的就干一些轻快的。
时值傍晚,日头西斜,把周围的绿树红花、篱笆院儿、茅草房都镀上一种朦胧的金色,让人觉得有一种不真实的美丽。
闫润芝“咱们进去等。”
篱笆院儿门都是直接带上的,没有锁,院子里养了两只鸡,墙根儿有个小草垛,叉开着几块树枝子,上面晾着两件衣服。
房门也虚掩着没锁,一推就开。
闫润芝推开门,昏暗的屋子立刻挤满了阳光,她率先走进去。
姜琳领着大宝小宝跟着进去,出门在外,大宝小宝特别乖,尤其家里横的小宝,规规矩矩像个小姑娘。
里面空间不大,分成两间,外面比较狭窄,当灶间,垒着一个小灶,锅也小小的。墙根放了两个缸,一个水缸一个粮食缸,地上一个瓦盆里面堆着一些碗筷。
里屋略大点,一多半是炕,估计住了四五个人。炕上摞着几个小木箱,除此之外别无家具,连桌子都没有。
一个小木箱上放着一个孩童用的练字本,一支大宝都握不住的铅笔头。
炕沿的木箱上放着一块干木头根,插着几支桔梗花,还有一个泥塑的花瓶,已经塌了一半,却也插着几支野花,给黑突突的小屋子里增添了一点亮色。
闫润芝拍手笑道“这是给我的了。”她把那一把桔梗花和不知名的野花给抓出来,捧在手里。
程如山“我爹和大哥肯定每天都给你采。”
闫润芝笑着流出眼泪,“这还差不多,要是敢给别的老婆子,看我不打断他的腿。”
姜琳揽着她的肩头揉了揉,“咱们去外面看看吧,兴许回来了呢。”
他们回到院子里,墙根底下栽着一些葱蒜韭菜,长得也不错。
过了一会儿,程如山道“你们等等,我去看看。”
且说程蕴之在队部那里劳动,队里种了很多麻,他们去处理麻纤维。
他一直都比较沉默,话不多的,听其他人一边干活一边说写新鲜事儿、政策。他们说得最多最憧憬的就是平反,回城、工作等等。
有人说“我有个亲戚家要平反了,回城继续工作”,其他人还不信,纷纷议论着。
就在这时候,谷连长的声音传来,“程蕴之,你家人来探亲。”
程蕴之听了都没留意。
大家羡慕地看着他,“老程,好日子啊。”
有人了解的就说“老程家五六年没来人了,终于来了。”
程蕴之这才回过神来,一下子愣住家里来人了
五年前程福贵来说冬生被抓走了,后来又说怎么怎么的,家里一直都没来人,他心焦得很。幸亏管书记心善,帮他打探,说程如山是被带走,但是政府也没文件说是判刑还是枪毙,倒像是做什么事儿去了。还让他别胡思乱想,好好活着,别让家里担心。
程蕴之这几年真的是一天天数日子,程如海也不来,他出不去,只能定期从管书记那里打探点消息。可管书记工作忙,且身体不好,也不是总来,来了也忙工作,而且也不可能总关注水槐村,慢慢地他就不去麻烦人家,只能偶尔写封信。
寄信受限制,而且还要买信封邮票,他们是没收入的,只能想办法。所以虽然隔着不是很远,他这几年和家里联系却寥寥可数。
现在冷不丁听见家里有人来探亲,他先是喜后是惧,生怕有什么不好的消息传来。
虽然没消息,可有时候没消息也是好消息,总比来了坏消息好。
“程蕴之在不在啊,快点啊”谷连长的声音再度响起。
“谷连长,啥事啊”程蕴之双腿发软,脸色都有些发白。
周围人都道“老程这是高兴坏了呢,家人来探亲还不赶紧着。”
和他一个屋住的老袁扶着他起来,“别怕,肯定是好事,要不怎么能说探亲呢”
程蕴之就定了定心神,“对,是好事。”他急忙往外走。
谷连长的声音又传来,“快点吧,你家平反了你还不赶紧着你婆娘还有儿子媳妇儿孙子的来了一大堆人呢。”
干活儿的屋里顿时炸了,“什么平反了”
“老程平反了怎么平反的”
程蕴之原本还又惊又怕,忐忑不安,这会儿一听说平反了,身子晃了晃差点摔了。
老袁赶紧扶着他,也是惊喜交加“老程,恭喜你啊,你平反啦这么多年,终于熬出天日了”
程蕴之浑身的血液都涌到脑子里,嗡嗡的,听不清他们说什么,能看到对方的脸和开合的嘴巴,却听不清说什么,那声音仿佛隔着很远很远。
慢慢的,血液又流下去,周围的嘈杂声瞬间灌入耳朵里,叽里呱啦,“恭喜,恭喜啊”
自然也有那嫉妒的,阴阳怪气的,可程蕴之根本不在乎。
再大的羞辱都忍了,这点酸话算什么
他猛得迈开大步,原本有些驼的背一下子直起来他家平反了
他眼里已经没有别的,只看到一条宽敞的大道在脚下延展一直通往天边,爹和大哥他们在那里呢,他要冲过去
他急急地往外走,大家赶紧给他让开路。
外面谷连长看着他,跟他道喜“老程,恭喜你啊。”
程蕴之却仿佛没听见,他只大步地往外跑,越跑越快,最后被绊得跪倒在地,他仰头朝天,张开双臂用尽全力喊道“爹娘啊大哥大嫂啊,你们在天有灵,咱们是无辜的啊”
他嘴里喊着,咕咚一头栽倒在地。
谷连长吓得忙抢过去扶着他,赶紧给他揉心口掐人中,又喊人来帮忙。
他没想到程蕴之这人平日里看着淡定温和,不愠不火的,没想到心里这么压抑,一听着平反,大悲大喜的,居然晕倒了。
这时候程如山打听位置到队部去找,听见谷连长喊便大步跑过去。
看到昏迷的程蕴之,程如山飞快地抢过去,一把将他撑起来,在后背连击打数掌。
“哇”的一声,程蕴之吐出一口淤血,缓缓醒过来。
程如山松了口气,有些后悔,自己应该和谷连长一起过来的,他用袖子给程蕴之擦了擦嘴角的血迹,“爹,我是冬生,来接你和大哥回家。”
程蕴之看着眼前的程如山,好几年不见,几乎有些认不出了,从前的儿子浑身带着不服管教的暴戾之气,他总担心儿子会惹祸会被人害了去,日日夜夜地祈祷。没想到冬生长大了,懂事了。
他老泪纵横,紧紧地抓着程如山的手,哽咽“好,好。”
程如山俯身把父亲背起来,又问谷连长,“请问我大哥程如州在哪里干活”
谷连长道“程如州情况特殊,并没有安排具体劳动,应该在那边薅草。”
程如山“麻烦谷连长帮我去喊大哥回家,我先送父亲回去。”
姜琳领着大宝小宝陪着闫润芝在院子里等,等不及就到了门前的小道上。
等了一会儿,远远的看着高大的程如山背着一个人过来,姜琳欢喜道“来了。”
闫润芝身形有点呆,赶紧摸摸自己的脸,“宝儿娘,你看我脸上有没有灰我早上出门洗脸了没坐车的时候,喷一脸灰土,擦干净没”
姜琳很认真地给她拢拢头发,用食指擦了擦两条略有点淡却形状好看的峨眉,笑道“好看得呢,一打眼像十八,仔细看一枝花。”
大宝“嫲嫲,俊得很。”
小宝“爷爷肯定喜欢。”
闫润芝就笑起来,“夸得我心花怒放的。”她又扯了扯自己的衣摆,然后迎出去。
她看程蕴之还让儿子背着,这是咋的了一着急也忘了要给老头子留个美美的印象,立刻冲过去,急得喊道“冬生,你爹咋地了”
程如山道“没事,我爹太高兴,我背着他。”
程蕴之拍拍儿子的肩膀,“快放我下来,我没事。”
程如山还是把他背到门口,这才小心放下来。
闫润芝和姜琳忙上前扶,大宝小宝也跑过去,脆生生地喊“爷爷”
程蕴之低头看着这俩一模一样的小孙子,欢喜得又笑出眼泪来,“哎呀,好,真好。”他把手放在自己衣襟上擦了一遍又一遍,伸手想摸摸,看他俩娇嫩的脸蛋又怕自己粗糙的手给擦破皮,就颤抖着摸了摸头发。
大宝小宝一人抓着他一只手,凑上去亲了一下,“爷爷,我给你带了糖,吃了糖甜甜的。”
小宝很大方地把自己藏的大白兔奶糖拿出来,剥开纸给程蕴之吃。
程蕴之弯下腰,张嘴含住,口腔里就被一股浓浓的奶香味填满,心里被一股浓得化不开的喜悦和重重的钝痛充塞着。
“好,好”
闫润芝一遍遍地擦着眼泪,拉着姜琳对程蕴之道“这是咱儿媳妇儿,俩宝儿的娘,是咱家的大功臣,你还没见呢。”
姜琳给程蕴之鞠躬,叫了一声爹。
程蕴之高兴得嘴唇直哆嗦,下意识地就伸手想在兜里掏摸掏摸找个见面礼什么的,可惜口袋里只有破洞。
闫润芝赶紧搀着他,“别掏了,如州呢”
程如山道“娘你和爹说说话,我去找大哥。”
姜琳想让闫润芝和程蕴之说说贴心话,她就领着大宝小宝跟着程如山去。
转眼姜琳几个走远,闫润芝扶着程蕴之,把脸贴在他胳膊上擦眼泪,“咱冬生好样的,给咱们平反了。”
程蕴之点点头,“那孩子七八岁的时候就说过这事儿,我觉得他一个孩子就说说气话,哪里知道哎,好孩子。咱大哥没白疼他。”
闫润芝扶着他进院里,程蕴之看着媳妇儿,叹了口气,“这么些年,我都老了,你还是那么年轻俊俏。”
闫润芝因为家里条件不好,还有大宝小宝要照顾,一天都离不开,所以这几年两人一直都没见过。彼此都记着从前的样子,甚至在记忆里不断地美化,那个人就越来越年轻,甚至成了初见时候的模样。
在程蕴之眼里,媳妇儿永远都是刚结婚时候的俊俏模样,同样,在闫润芝眼里,丈夫永远都是当年儒雅俊秀的模样,在农场给他们讲故事。
她笑道“快别给你自己贴金了,你老早就是老头子了。我嫁给你那会儿,你就快三十了,搁我爷爷那时候,都快抱孙子了呢。”
程蕴之点点头,笑起来,“对,我娶你的时候就是老头子,比你大那么多,你也不嫌弃。”
闫润芝让他坐下,“当初不嫌弃,现在更不嫌弃。咱们回家,好好过日子。”
她从腰间的小布包里掏出木梳,给程蕴之梳梳头,“咱们那小四合院要回来了,回去住一起,我给你们做饭,你就给我们种花,如州给咱们唱戏,冬生赚钱,宝儿娘当司令员,不知道多少好了呢。”
程蕴之听说儿媳妇儿是知青,也觉得不可思议,“能嫁给咱们冬生,是咱家的福气。”
“这是他们小两口的缘分。”闫润芝很骄傲,“咱们冬生,多少闺女看上呢,要不是那个成分,只怕咱家门槛都给踩烂好几条呢。”
夫妻俩多年不见,见了面也不陌生,也不需要叙旧,更不必抱头痛哭,两人絮絮叨叨说些家常的小事儿,就好像从未分开过一样。
夕阳笼着他们,秋风从篱笆缝里吹过,满园都是温馨静谧的样子。
姜琳跟着程如山,他扛着大宝小宝,路上找人问一下孩子们的位置,便去找程如州。
程如州情况特殊,他虽然是大人,但是他疯疯癫癫的,有时候像个孩子,有时候像个疯子,好在他虽然和孩子一样却从来不伤人,大家这么多年都了解,周围的人大部分对他颇为宽容照顾,小孩子们也喜欢和他玩儿。
现在他跟着一帮孩子去拔草、捡柴火。
他们按照别人的指点,去了后面山脚下,就听见有人喊道“那帮混小子又打架呢”
姜琳跟着程如山赶紧跑过去,隔着老远就听见一帮小子们在喊“打打打”
“大傻州,快跑,他们打你去了”
“哎呀大傻州,你真打啊疼死了”
“此一番到在两军阵,我不杀安王贼我永不回家门。”突然就响起一道唱腔,那声音清亮高亢,响遏行云,突兀地响起来,给姜琳吓一跳。
程如山听见大哥唱戏就不着急了,每次赢了或者高兴,程如州就会唱戏。
他对姜琳道“听爹说,大哥小时候净被大娘逼着帮忙念戏本子,他最讨厌的,结果大娘没了以后,他反而会唱戏了。”
到了跟前,姜琳看到一群孩子夹着一个高大的男子,正在那里打打闹闹的。
程如州个子比程如山略矮一点,更纤瘦些,穿着背心裤头,头发剪得乱糟糟的,一张脸却俊美得很,表情和孩子一样调皮夸张。他正和几个半大小子闹在一起,追着一个小子打“硕鼠,看你还偷我家粮食。”
大宝小宝下了地,跑过去好奇地看他。
程如州扭头看到大宝小宝,哈哈笑道“小冬生,你咋才来哎呀老天爷爷啊,怎么两个小冬生”他使劲揉揉眼睛,“完蛋,我眼睛瞎了,瞎了”
那几个孩子就笑话他,“大傻州,瞎就看不见,怎么能看见俩”
程如州立刻招呼大宝小宝“大冬生小冬生,赶紧来打耗子,他们专门偷咱们粮食。”
姜琳观察一下,对程如山道“大哥说话很正常,看起来像孩子一样。”有些人傻了是话也说不清楚的,可程如州话说得很清楚,如果不看人,单听话还觉得没问题呢。
程如山道“他经常不知道自己是谁,也忘了自己多大。”
姜琳寻思难道因为创伤太大,导致选择性遗忘或者记忆错乱
程如山“大哥,咱回家了。”
程如州却不理他,反而盯着姜琳看,眼神透出茫然,突然他大喊道“娘,你终于来接我了”
他拔脚就朝着姜琳跑过来,一边跑一边喊“娘,娘”
大宝小宝目瞪口呆变成俩傻狍子。
姜琳“”
程如山揽着她的腰,柔声道“别怕,大哥不伤人的。”
程如州跑得很快,眨眼就到了跟前,扑通跪在姜琳脚下,张开双臂一把就抱住她的腰,仰头看着她,脸上充满孩子的孺慕之情,“娘,你终于来接我啦。”
他把脸贴在她身上,一副幸福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