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坏的部分终于被全部切除,江奕用串好茎丝的骨针进行最后的缝合。
等到缝合完毕,用洗干净的绒毛皮擦去血迹,在场观摩的大多数人此刻已经目瞪口呆,就差跪趴在地上高呼神明。
没有他们想象中大量出血的情况,没有木头突然断气的场面发生,整个切除过程中,木头只在骨针穿刺皮肉的时候无意识痛苦地挣动了一下,其他时间呼吸都没乱过。
并且他们一点也没有感受到能力的波动,这不是专属于哪一个隐士部族的能力,是真正的神迹。
缝合结束后江奕也没含糊,让7号位跟踪记录伤者的身体数据,小小地活动了一下酸软的手臂。
契鬼族的身体也不知道是用什么废弃物质构造身体机理,只这么一小会儿就感觉身体要虚脱了似的。
看一眼天色,还早,江奕转过身,又轻轻地压下了眉宇。
“怎么了”
少年的表情逆着光,影子在斜阳的逐步攀升下被无限拉长,整个人像是一把出鞘的利剑,在见血的那一刻便会迫不及待地暴露出自己凶狠阴鹜的一面。
可是,苍烬心想,我喜欢他。
念头刚如雨后春笋般冒个尖尖的茬儿,那些扭曲的触须,尖锐的利剑,都在快要接近江奕的时候啪一声粉碎。
苍烬往前走了一小步,两人几乎要贴近在了一起,江奕分外顺手地揉搓上少年毛绒绒的脑袋。
将江奕没能看到的幻象里,苍烬一步跨出浓厚得看不见边的黑暗,踏入那于他而言无比抗拒的光明中。
光芒仍旧刺痛了他的眼睛,他埋着脑袋,忍着痛,虚幻的手臂伸出去,紧紧拽住了江奕的衣摆。
现实中的苍烬若无其事地抓住了江奕放在自己头上的手掌,轻柔地给人按捏手指骨“累吗”
“还好。”
江奕不禁摸了一下鼻子,总感觉自己蠢蠢欲动想要捏人揉人的心思又被看穿了底。
大概是苍烬年少老成的关系,很多时候江奕都忍不住将他当成一个成年的人看待,而不仅仅是一个十三岁出头的小孩。
时间只过了小半截,苍狼现在还没有回来。将剩下没有用完的止血草包裹起来,江奕向女人嘱咐了一点伤口缝合后需要注意的事项,然后走向了近处的下一个人。
站在人群最前排的一个中年女人面上一喜,正是最开始被女人说服去采摘野菜的人。
怀揣着忐忑不安的心思等到江奕看完自己儿子的伤情,但听到对方淡然说出问题不大四个字的时候,中年女人从昨晚压抑到现在的眼泪终于潸然而下。
她踉踉跄跄地合膝跪下,双手捧高“愿祖巫赐福于您。”
江奕在她膝盖弯曲的时候将人扶住,神色如常,还是那一句话“如果没有苍烬,我不会出现在这里,也无法救治你的儿子。”
中年女人愣了愣,看向苍烬,连忙又要叩拜。
只在江奕说话的时候苍烬眸色闪了闪,他将女人的胳膊拽住,没有受下这一礼。
如果江奕期望他与契族保持友好关系。
在对面略显惊慌不安的表情中,少年张嘴,轻声道“这是我作为契族人应该做的。”
苍烬与医祖传人结契的消息若秋风扫落叶般顷刻间传遍了契族内部。
医祖是江奕给出的称呼,江奕还告诉他们,医便是救治的意思,现场编出了一个传说,传说祖巫其实有许多人,医祖便是其中之一,所以他生下来脑子里便有治人的知识。
至于最开始为什么会被当成契鬼贩卖到契族的领地,江奕看着不掩好奇的众人,视线微微偏移,眉宇中似乎带着一抹说不出的神伤和忧郁,最后点到即止地将所有神情收敛,换上一副若无其事的淡笑,道出那狗血言情剧中很是经典的一句话“没事都已经过去了。”
契族众人立时间脑洞大开浮想联翩想入非非了。
其实当日大多数勇士都在外面充作守卫严加戒备,也是回来之后才听说了江奕的事情,看着被他们认定活不过今天晚上的人此刻正一小口一小口地啜着淡盐水,他们的表情已经不再是震惊足以形容的了,看向苍烬的目光也变得惊疑不定。
江奕整个下午一直留在广场给人看伤,前后忙得脚不沾地,后来给契族人科普了一些草药知识和用法后忙碌的情况终于有所好转。
没能亲手治疗所有人,却近乎收到了整个部族的赞美和感恩。
酋长也是感慨,锲而不舍地再一次对苍烬进行热情挽留,苍烬这一次同样没有犹豫地委婉回绝了。
不过因为江奕明天还要来一次,给一部分伤者换药,届时苍烬肯定要跟着一起来,所以酋长并不是很遗憾,五官端正的脸上露出了弥勒佛一般的慈祥笑容,临走时让苍烬带了一些乳果回去。
看着乳果的江奕这才想起两个人都还没吃饭,接着又想起,忙得忘乎所以的那一段时间,苍烬好像有把他强势逮过去按着吸收能量晶体。
至于苍烬自己,应该是水也没来得及喝上一口的,就单顾着围着自己转了。
“张嘴。”
听到熟悉的声音,江奕想也没想地张嘴了。
一颗乳果塞了进来,表皮残留着沁凉的水渍。苍烬特地挑了乳果中最大的一颗,在旁边的湖水中洗干净后再喂给了江奕。
江奕咀嚼着,神色都被甜到柔和了三分。
7号位乘机录像。
会这么喜欢吃甜食的宿主大概只有此任务世界独一份了,得好好珍惜。
苍烬也没放过这难得的一幕,目不转睛地盯着江奕咽下去的那一刻,瞬息不差地又喂给人一颗。
江奕神色自若地接受了投喂,默默咀嚼的动作带着一种惹人生怜的乖巧。
冥冥中苍烬觉得应该有什么东西可以将这一切记录下来,只是现在的他无法接触到。
天上繁星似锦,万千光点汇聚成一条耀眼的银河带,星光下两人并排同行,场面静谧而又惬意。
不过惬意了没多久,小的那一个就将稍大个的打横抱起,一本正经地板着脸说地上虫子太多。
江奕在见怪不怪的麻木中也想起了自己被某人兴起投喂时忘掉的茬,将洗好了的乳果拿出一颗递往苍烬的嘴边。
最后苍烬没吃,拐入丛林顺势捕捉了一只迷路了的狼牙野猪,轻巧扛上肩。
江奕看着那比苍烬小身板还要大上一倍的野猪,心想这大概就是酋长不送苍烬肉食的原因吧。
回到山洞中,苍烬倒没忘记江奕走时说过的话,放下野猪后片刻没停下,将洞口晾晒的皮毛给收了进来。
今天是个大晴天,阳光的热量给力,皮毛上的水分已经差不多晒干了,但江奕摸着毛绒绒又软又舒服的兽皮,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这时候苍烬刚巧拖着清理好的野猪肉走了过来,江奕顺手往人脑袋上揉了一下。
苍烬“”
江奕又摸了摸皮毛,在心中认定还是少年的头发手感比较好。
将肉切成块,洗干净血水,苍烬将其倒入锅中炖煮,旁边的江奕招了招手让他过去,苍烬便拿勺子简单搅拌了两下,来到江奕的面前。
没有现成的木尺,江奕就从旁边的柴火堆里抽出一根较短的代替,其实他也可以让7号位直接告诉他苍烬的身体数据,不过江奕发自心底地认为,亲手测量和拿捏尺寸也是缝纫的一部分。
苍烬不明所以,但江奕让他不动,他便保持不动地站立着。
片刻后感觉到身上游走的触感,微凉的指尖从下往上,再从自己的身后一拂而过,苍烬耳根子微微一热,浑身都不自在了起来。
当听见江奕说好了的时候,他立刻动身闪走,快得甚至在江奕眼前晃出了残影。
江奕“”这是怎么了
小一只的少年坐在石头上,脸埋着,遮住某些欲盖拟彰的表情,指尖捏着木勺,心想一定要找到恢复成人形态的办法。
各做各事安静了一段时间过后,用木炭描好线的江奕拿出石刀开始裁兽皮,不过兽皮不像血肉,一般要在原位置划拉个三四遍才能完整地裁切下来,修边角的时候也得点点地磨。
正觉得有些麻烦时,苍烬神不知鬼不觉地蹭到了他的身边,从他手里接过刀,问要怎么弄。
江奕突然觉得,让苍烬见证睡衣的诞生再亲手穿上什么的好像也不错。
直至睡衣做好后,江奕高举着让他试穿的那一刹那,苍烬从对方那看似无波无澜又好像闪烁着某种诡异光芒的视线中,似懂非懂地品味出了一种后世名叫隐藏性恶趣味的东西。
盯着这一套模拟幼崽模样的衣服,破天荒头一次,苍烬对江奕木着脸表示出无声的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