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待在为首的位置, 身后跟着几个人,分别牵了几匹马。
看到傅韶转过身,管家等人停下,几匹马也一道跟着停下。
马鼻子喷着白气, 安安静静地停足在这儿, 倒是没有什么焦躁不安的现象。
傅韶放下斧头,慢慢走了过来,伸手摸向其中一匹。
这几匹马其实是傅韶之前想送给娇娇的礼物, 作为她清醒以后恢复身体健康的一份惊喜。
特地从山下的某处马场里面运送上来,几匹马都经过精挑细选,非常的健康。
其中还有一匹小母马, 长得很是可爱, 浅棕色,四肢短短的, 身子也比其他的公马要瘦小一圈。
不知怎么的,傅韶的目光定格在它的身上,看着它乌溜溜的眼睛,忽而想起娇娇的那双清澈干净的明眸,心里像是被针扎了一样的刺痛。
他伸手去抚摸那匹马的下巴, 小马儿似乎不喜欢被他亲密接触,在他手伸过来时,便将头转过去。
连脾气都和娇娇一模一样
傅韶紧咬着牙关, 说不出一点话。
管家先说“先生, 这是您要的马, 我们都准备好了。”
还有马鞍,也全部装备上,先展示给他看。
傅韶满意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又抚摸着其中一匹的鬃毛,来回抚摸。
接着说“庄园里还有多少剩下的人”
知道他指的是被萧寰宇一共支走了多少人,管家毫无保留地说“已经走掉三分之一的人了,尤其是安保队的那些人。”
虽然他对傅韶的忠心程度没有那么高,但这之间,管家拿取了不少傅韶的报酬,他认为,拿人多少钱财,就要替人办理多少事情。便一五一十地将安保队的那些人的流氓行为全部道出,包括他们趁傅韶不在,将他买给娇娇的一些珠宝也一并顺走的消息。
傅韶说知道了,他的目光很远,看向远空即将下沉的那轮红日。
这些敢背叛他的人,他当然会一个一个慢慢找回来收拾,不过当务之急并不是对付那些人,而是
在管家等人的面前,傅韶忽然踩进马镫,翻身一下威风凛凛地骑上其中一匹公马的背上。
他迎着最后一点霞光的颜色,身体像是包进了一团火里,勒着缰绳,足下一蹬,裹紧着马腹便开始往前跑起来。
迎着风,他眸光一冷,对管家说“把枪拿过来。”
管家听闻吩咐,赶紧照办,从一棵大树的背后又把枪拿了过来。
他骑着马仍然在跑动的过程,只是见到管家的这个递出的动作后,手心一紧,马蹄儿掀得稍微慢了一些。
傅韶弯腰单手一递便从管家的手里将猎枪拿进手里,很快子弹上膛,他举着枪,一边夹紧马腹往前奔跑,一边射向其中的一棵树。
“砰”的一声,树心竟然被准确无误的射穿,正好在最中心的位置,左边不多一分,右边不多一寸。
管家和身边的几个人都看得有些惊呆了,傅韶又勒紧缰绳将马蹄停下。
管家夸道“先生的骑射很厉害。”
他听过中国古时候有几种马背上的民族,精通骑射,骁勇善战,感觉傅韶就像是这样的人,如果能够活在古代,一定是一员猛将。只可惜生错了时代。
只有被堵住嘴捆住手脚的章安看得冷汗直流,双腿狂蹬他唔唔直叫,傅韶和苏枕通电话的时候他就在旁边,他听到傅韶和苏枕说了一些什么话
他说要和苏枕比试,比试打猎的技巧,苏枕常年在国外走动,曾经受到国外友人的邀请,当然体验过这种活动。
不止这样的活动,苏枕也会骑马,还玩过射箭、滑雪,体验过跳伞、滑翔机等运动。
章安也是第一次看到傅韶射击的时候能够这么毫不犹豫,他光是回想起来就感到后怕,何况他眼睛也不眨一下,感觉上就是一个狩猎的老行家。
盯着被射穿的树猛瞧了一阵子,章安的唔唔声更大了,他害怕那树的下场就会是苏总的下场,双腿拼命地狂蹬,想要借此机会将腿上捆住的麻绳蹬掉。
但傅韶已经下了马,见他如此,觉得甚是心烦,又拿起斧头走到他的身边。
章安看到以后吓得立马噤声。
但傅韶只是和之前一模一样的举动拿起一块点心塞在嘴里,继续回到之前砍树的地点,一点一点往下砍。
在他的命令下,管家带着几个人将马匹又重新带回庄园内的马厩里。
傅韶一点点地砍树,每砍下一寸,身体都好像进入了一种全新的前所未有的状态。
终于,夕阳西下的最后时分,树木被他将要砍倒,只剩下一厘的距离,他扬起下巴,美到有些张扬的脸孔便出现在章安的视野里。
他抬手轻轻一碰,树木倾倒,多一分不多,少一分不少,就在章安的脚边颓然倾倒。
呼啦啦落叶纷纷摔落,扬起不少尘土,章安闭着眼睛,鼻子里还是钻进了不少飞尘。
他又睁开眼睛,怕到不敢看自己的身体如何了,只是感觉身上没有一处有疼痛的地方,他心里踏实了不少。
仔细一看,果然那棵树倒下的地方差一点就要砸中了他的身体
他猛地看向傅韶,冷汗浸透自己的背。
傅韶只是静静地勾唇,对他微笑一下。
那抹笑容就好像是在嘲讽他,看他吓到如此滑稽的表情都产生出来,傅韶就像在看一个可怜的小丑一样。
而后,没有对话,没有任何一个下文,章安就被傅韶这么孤零零地扔在偌大的后花园里。
身前依然摆设着一张桌子。
桌子上面是少了几块的甜点,以及早就凉透,浮满灰尘的红茶。
夕阳下沉得很快,不一会儿功夫,天色已经开始渐渐黑了。
四野寂静,连风声都显得那么凄凉。
傅韶回到自己的房间里,从内把房间门紧锁起来。
一旦锁起来以后,他就靠着门边险些颓然地坐下。
伤口撕裂的疼痛终于让他的脑海陷入半沉沦,半清醒的状态。
他咬紧牙关,低垂着脑袋看向自己的伤口,腹部已经出现严重渗血的情况。
在医院里他偷偷溜出来的时候就已经用力过猛,刚才不管是射击、骑马,还是伐树的时候也都用了十足的猛力。
这样的疼痛让他想起娇娇,没有比得不到娇娇这件事更令他心痛的行为。
房间里有医药箱,他翻找出来,先把身上的纱布全部撤下。
每撤下几分,好像有与肌肤分离般的痛楚。
傅韶的嘴里叼着一个干净的毛巾,五分钟后,终于忍着皮肉分离的疼痛,把那脏掉的纱布全部揭下。
他把伤口清理干净,随便上了一点药,又紧咬毛巾,在疼到几乎能昏厥的情况下,把干净的医用纱布替换了上去。
做好这一切之后,他把沾了血的病号服整个脱掉,露出结实的胸膛。
而后打开衣柜后面的那道暗门,往幽深的通道里拔足而去。
夜幕在更深的降临,一轮苍月笼罩着大地。
银辉遍洒在每一个角落上面,雪山的一脚似乎也享受着沐浴着这样的圣洁。
它将月亮的美更淋漓尽致地展现出来,与夜色相映,与月光缠绵。
等不回章安以后,所有人都在苏枕略显沉重的会议下提议,明天一起冲到庄园里面去展开救人计划。
诚然,傅韶那边的人手非常多,但他们一个个也不是吃素的,早就在医院里面瞧着傅韶那边的人不爽了,一个个血性方刚的男人都说可以动手大干一场,却被苏枕制止这样的想法。
首先,他也不想把这件事搞得太过复杂,如果能够靠谋略取胜,就不要制造出无端的伤亡情况。
所以苏枕只和大家说“明天我和他去比试,你们留下两个人照顾娇娇,剩余的人和我走。”
至于留下来的人选,苏枕自然是把目光放到之前的那个说自己有脚臭,睡觉又会流口水的小特助身上。
小特助文文弱弱的,身形要比其他人都瘦小一圈,带他过去只会拖大家后腿。
在所有人赞同的目光下,小特助挠着脑袋“我我也想跟着去啊。”
被大家“嘁”了一声,全部无视。
小特助欲哭无泪“”他他他有这么弱吗
另外一个人选是一个身形高大迅猛的保镖,留下来配合小特助的工作照顾娇娇挺好。
会议到这里结束,苏枕回到房间里面,发现娇娇竟然没有睡觉,而是坐在沙发上一直很焦躁不安地看着地面。
见他来了以后,她二话不说迎上来,还是那么紧张不安地看着他。
娇娇伸手就猛地抓住他的胳膊,在尝试最后一次的劝说“我求求你不要去。”
韩娇娇的第六感向来很准,之前章安出事的时候,她就觉得有些忐忑难安。
这一次苏枕执意要去,她比之前的忐忑还要严重,心里一阵阵的慌乱不断上涌,她觉得会出什么非常不好的事,比如苏枕很有可能会被傅韶给
她抓住他,抓得那么紧,紧到一刻都不想把他松开。
第一次感受到她这么强烈的不安,她很害怕,很恐惧,眼神中不安的种子,比在医院里第一次碰到她的时候还要强烈。
他想不到她会这么害怕,比起自己重新回到傅韶的身边,回到那个暗无天日让人绝望的地方,想到可能会失去他的感觉,这一刻真的充满了绝望。
苏枕轻轻抓住她的手,包进自己的掌心里,说“我不会有事的。”
她的指尖很温软,他一直抓着。苏枕说“我和你有一个重要的约定。”
这个约定就是
“我要带你回国。”
“到时候”
他的嗓音竟有些微哑,大概是她的情绪感染到他了。
她湿润的双眸一直在盯着他瞧,痛苦的神色写满在脸上。
苏枕不免笑叹了一下,他不觉得这次代表的是离别,他会回来,一定能够回来。
既然能够把她救出来,就从来没有想过再让她回去。
这件事,谁来与他说,他都不会退让一步,哪怕用男人的尊严和自己的生命起誓。
苏枕平展着眉,眸光坚定地说“到时候,还要和你一起约会。”
他说过,他这个人讲的话一诺千金,为了实现这个约定,无论如何都不会让自己真的失败,真的陷入险境。他有分寸,他会去争取,他会胜利,会让她获得真正意义上的自由。
自由对她来说好像成为她目前人生最重要的一个目的,也成为他目前为止的一个最重要的决定。
他从来不觉得遇到她是什么坏事,原本已经没有什么人什么事再能轻易牵动他的心,日子一天天平淡地过着,索然无味。
也许在他的身体内部,也有着一些疯狂的基因。
他可能也会疯狂地爱上一个人,疯狂地想要对一个人好,疯狂地想要对方安然康定。
为此,他也可以去疯狂一回,做一些从来没有想过的决定。
此生无悔,只因为他也是一个人,不是别人口中说的那种淡漠难以接近的修仙者,他有七情六欲,有喜怒哀乐。
苏枕递出宽厚的掌心,抚摸着她的头,想让她安心一些。
有他在,万事不用担心。
韩娇娇不知道到底该怎么说了,因为无论怎么说怎么说,苏枕好像心意已决,都不会听她的话。
她不想看到苏枕和傅韶相互残杀的样子,更重要的是,不想看到苏枕被傅韶害了的样子。
终于,她把他的手臂抓得更紧一些,紧到指尖几乎能够陷入到他的肉里。
她就是不想让他走,如果执意要去的话,韩娇娇说“你把我也带过去吧,求你了,你不要一个人去。”
“不行,你得留在这里。”苏枕说到这里,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并且将娇娇紧握不放的手心移开,只有这样做,才能保护她。
韩娇娇知道他是为她好,但是这种好,让她感到感动的同时,也很难受。
她知道无论如何劝说,也已经于事无补了,只能说一声“好”,从房间里抱出一个枕头,往沙发上一丢,好像有点小赌气的模样,声音都冷硬下来“今天晚上我睡沙发,床留给你睡,你还在生病,才退了烧,你就要胡来,不好好休息怎么行”
她说这话的时候有点凶巴巴的,目光偏向其他地方,看他的视线好像定格在这里,没一会儿就把身旁的小桔灯关闭。
客厅里一下陷入黑暗当中,苏枕只能大致看到她的轮廓,她还把毛毯往身上蒙起来,裹得像一个小蚕茧一样,好像故意不给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