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音赶到的时候, 现场一片狼藉,路边堆着一些兔子的尸体, 她偏头一看便发现这些, 脑海中顿时描绘出一些画面。
走近一看, 傅韶正被人扶着坐在路边,身体歪歪斜斜地靠着树,萧寰宇站在他的身侧。
傅音走过去, 和萧寰宇对视一眼,萧寰宇马上喊道“妈。”
一些人才把目光转向傅音的身上,但见她一身干练的西装造型, 脚踩着四五公分的黑色小高跟,脸容与傅韶有七八分相像。
大家立马根据长相判断出她会是傅韶的什么人,正好萧寰宇的一声“妈”也证实这一点。
傅音冷着眸子,看向傅韶, 他的头上血流不止,已经由管家用毛巾先帮他敷着。
见到傅音来了,傅韶略略抬头,表情有些不自然地说了一句“姐”
傅音“嗯”了一声,看情况傅韶失忆归失忆, 并没有把他们这些家人给忘了。
傅音便上前查看他的伤势,边查看边说“看起来你还知道自己是谁。”
傅韶沉默下来,头上一阵阵的疼痛以及腹部一阵阵的疼痛, 都让他感觉随时能晕厥过去。
更重要的是, 为什么腹部会有疼痛
他低垂着眼, 看向阵痛来源的地方,那里有纱布包着,由于之前的剧烈运动,伤口早已恶化,在不断地往外渗血。
原先白净的纱布早已通红一片,他感受着这皮肉裂开的痛楚,脑勺向后微仰,靠向身后的树干。
他在哪
为什么会在这里
除了萧寰宇和傅音之外,其他人的脸都是谁
他的记忆好像回到三四年前的期间
眼前的一切都如梦似幻的,有些失真。
耳边是猎猎穿过的风声。
他仔细听着那风声,脑海的深处好像有一根弦在拉扯着,拼命地叫嚣着,嘶吼着,想要让他回想起什么。
想起在这个陌生国土发生过的一切,想起之前历劫过的惊心动魄,想起一些他本不应该忘了,但确实是忘了的遗憾。
疼到意识不清楚的时候,傅韶重重地喘着气。
急救车的声音已经赶至,从车厢里走下几名医疗人员,两个人正抬着担架往他的这个方向过来。
傅韶没法起身,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傅音好像在和他说话,让他不要睡之类的。
傅韶的眼皮很重,听不清傅音说什么。
耳畔朦朦胧胧地好像有其他人的声音传来,和现场任何人的嗓音都没法配对,他不知道那是谁的声音,只是有点耳熟,是他最不应该忘记的一个人的声音。
那声音在说“我这辈子都不会喜欢你,过去不会,现在不会,以后都不会。”
“你不要做梦了,要我说几次你才能明白”
“你的”那个声音好像说了一个名字,他听不清楚,她在继续说,“在过去已经死了。你爱的根本不是我们,你爱的只是我们的一副皮囊。”
“既然如此,就不要总把以爱之名挂在嘴边,只会让人瞧不起你,也只会让人觉得你可笑你虚伪罢了。”
“你以为我真的不敢吗”
他咬着牙,越往下听那声音,心底越抵触,越发慌,越难受。
她好像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把他心里的梦击得七零八落的,但比起这些,更加残忍的是他完全想不起来对方的音容笑貌。
甚至连名字都已经忘记了。
那应该是一个很重要很重要的人,重要他这辈子都应该把她放在心里,根本不可能也绝对不会将其忘记。
傅韶被抬上担架,意识模糊地说“我好像好像是把我的命给忘了。”
傅音听到这里,奇奇怪怪地皱起眉,她已经从萧寰宇的口中听说在国外发生的一系列事情了,这件事怪傅韶不好,对那个叫韩娇娇的女人太过执着,且做法有点偏激。
甚至傅韶想到“既然得不到,那就毁了吧”的做法,差一点就干出无法回头的事情。
还好最后的结果是他好像把对方给忘了
但是居然把那个女人称呼为他的生命,傅音脸容即刻沉静下来,亲眼看着已经陷入昏迷状态的傅韶被送上救护车,她也打算上去。
离开前,她想起什么,又回头对着萧寰宇说“钱是小事,把这里处理干净,不要再留下后患了。”
既然傅韶已经想不起韩娇娇的事情,就让他不要再想起来比较好。
对他们傅家来说,韩娇娇只是一个过去,傅韶什么都记不得才是最好的结果。
他本来就该跟着他们一起回国,在国内,傅韶不仅有自己的家人,有自己该要处理的事,还有自己的婚约者,至于那个叫韩娇娇的女人,傅音早就想找到她给她一大笔钱让她远走高飞,不要再出现在傅韶的眼前,永永远远都不要。
现在无疑是一个两全其美皆大欢喜的好事情,都不需要再找到韩娇娇,只要让他们两个永远不碰面就好。
萧寰宇亲眼送母亲离开,并承诺“我肯定会把这里处理好。”
他插兜转头,和剩下的留在山庄的工作人员们笑了一下“现在让我们谈谈你们以后的前途怎么样”
管家一愣,萧寰宇慢慢地走过去,拍着他的肩膀微笑“看不出来,你对我舅舅竟然是最忠心的那一个,不过要我说啊,你们的缘分也只能到此为止了。我舅现在看来是把这几年的事情都忘完了,能不能回想起来那都要另说。反正这山庄待着也没什么意义了,不如就这么散伙吧。”
管家比较遵从人道主义这件事,他认为失忆这种情况是一种极为残忍的结果,任何人都不应该有权力拿走别人脑海里的记忆。所以他支持应该想办法将傅韶的记忆唤醒还回去。
管家说“我会等先生回来,然后告诉他,他曾经有一个叫韩娇娇的未婚妻。”
萧寰宇狠狠地看着他,忽然手上的力道变重,死死捏住管家的肩膀,疼得管家额头已经冒汗。
萧寰宇说“这个名字,你们谁都不能和他再提。”
随即,他把管家放了,痞痞地笑了一下“除非你们都不想拿钱。”
管家还想说什么。
萧寰宇提醒他一句“对了,我舅不会再回来了,到时候我们直接带他出院回国,愿意的就和我来结一下账,不愿意走的等了也是白等。你们可以试试等到天荒地老,我不介意你们大家有这种尝试。我到时候会和山下的人联系,不用他们再送物资上来了。”
他侧肩从管家身边擦过,管家闷哼一声,什么也没说,但见原本就为数不多的山庄员工们,一个个都跟着萧寰宇一起回到庄园里面,估计大家见情况不妥,都准备纷纷跑路。
他也一声不吭地跟着走上前去。
另一边,日头渐渐西斜,韩娇娇坐在车内一直一动不敢动。
等到苏枕睡着以后,前面的章安和彭勇勇两个人也不敢再开口说一句话,生怕惊扰到他的休息。
其余的保镖们则分别乘坐两辆车,一前一后跟着他们保驾护航。
期间韩娇娇一直偷偷观察苏枕的睡颜,他睡得这么踏实,第一次连在梦中的时候嘴角都是勾着的。
原来的一头长发已经剪短,额前的刘海略显凌乱地遮住他的眉眼,难得看到他这么慵懒的模样,韩娇娇忽然觉得岁月也变得恬淡美好。
等到抵达下榻的酒店,苏枕才慢慢睁开眼睛,环住她腰间的手倒是没有在第一时间放开。
彭勇勇和章安两个人假装没看到,先从车里下去,留下他们两个人在内,他们两人跑到车外远远站着。
韩娇娇还是不敢动弹,金色的暖阳从车窗外泄进来,正好将他的眉眼染上金晕。
韩娇娇觉得他身上有点在发光,他只是安静注视她,忽而笑了起来,第一次体会到“依赖”和“撒娇”的美好,竟然赖在她的怀里不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