罹决说出这句话的时候, 刚好有炮仗声响起, 金珠子没有听清,颇有些迷惑的问了一声, “大侠, 你说什么”
方才情难自已,才说出这句话,现在金珠子又问, 罹决哪里说得出口。
“没没什么。”借着夜色的掩映,金珠子才没有瞧见他脸上的羞赧。
说来也巧, 就在金珠子与罹决准备折返时,迎面正撞上了一行人运一口漆黑的棺椁进城。元宵佳节, 撞见这样的东西实在是不吉利,所以行人多有躲避,金珠子也在心里嘀咕,哪家的人这样倒霉, 偏在这样一个欢庆的佳节死人办丧。
金珠子刚嘀咕完, 就看着身披鹤氅的解挽衣策马而来。
金珠子一看是他,下意识的就要闪躲,但他在抓紧罹决衣裳时,发现解挽衣此刻面容惨淡,眼中也没什么光彩, 仿佛就留了层躯壳在人间似的。
“不会死的是他家的人吧。”金珠子喃喃。
罹决没有听清, “嗯”
“没事。”金珠子看解挽衣一行人走了, 望着他的背影, 就从罹决身后钻了出来,“我们走吧。”
金珠子刚要拉着罹决转身,就看那坐在马上的解挽衣整个栽倒下来。因为棺椁开道,路上没有阻拦,金珠子看到他跌在冰冷的青石板上,身上青色的鹤氅与黑发散落了一地。
“王爷”
“王爷”
一行人翻身下马,将栽倒下来的解挽衣围住,金珠子看不见他,便收回了目光。
解挽衣生了一场重病,从京城里远近闻名的大夫到宫中的御医,请了个遍,也不见他病情有好转的。加上永乐王妃容婉殁了,王府上下俱是一片缟素,更让他这蹊跷的急病,显得几分悲戚。
尼姑庵里的庵主,也念及他们母子情深,将永乐王妃容婉生前的东西,一并送来了王府。解挽衣是个心思通透的人,只将永乐王妃生前留下的佛经批注与平日写的只言片语一看,便明白此番尼姑庵中失火,是永乐王妃有意而为。
她与永乐王解仪青梅竹木,结为夫妻之后更是伉俪情深,后来解仪去了之后,她就有了随他而去的心,还是去尼姑庵中烧香时,得庵主点化,才收了赴死的心。只近来有官员调查解挽衣身世,她外冷内热,早就为解挽衣的孝心动容,现在怕自己说错,为解挽衣招来杀生之祸,才有了道观中的自焚。只是解挽衣少时,就与至亲死别过一回,眼下眼睁睁的看养母为自己而死,心中悲戚与绝望可想而知。
“王爷,宫中派御医过来了。”近侍道。
解挽衣病的几日,宫中不知道派了多少御医过来为他看病,知道的,说他受皇上恩宠,可是解挽衣自己清楚,若非已经怀疑他的身世,皇上何故要派人去审问出家多年的永乐王妃呢
“让他进来吧。”
御医走了进来,为解挽衣悬丝诊脉。
“王爷是心有郁结。”御医道,“永乐王妃的事,还请王爷早日释怀才是。”
这些话,解挽衣近来不知道听了多少回了。他三言两语搪塞回去之后,便命人将他打发走了。
房间中,又只剩下了解挽衣一个人。他放下手臂,平躺在了玉枕上永乐王将他抱养回来时,他就已经知事了。他知道父母是含冤而死,也知道永乐王将他带回来,是蒙了多大的风险。所以他从未提及为亲生父母报仇之事。
他一直在努力把自己当作永乐王的儿子。
永乐王年少时以才气出名,解挽衣便也刻苦读书,与文人墨客结交。他按永乐王期许的那样,成了一个才高八斗的文人,但当他想要真的以一个王爷之子大展抱负的时候,永乐王又再三提点他,为了不被发现,他绝不可踏入仕途。这便是他一直以来的心结所在。
伸出五指,放在自己的眼前。
这双手,曾被教导握住,也被教导提起朱笔。那个教他握枪的人,让他做一个开疆拓土的武将,那个教他握笔的人,让他做一个沉醉山水的文人。如今这两个人都不在了。
他孤身一人,需要万般小心才能活着。
收回手,放在胸口,解挽衣闭上眼睛,似乎是陷进了一场沉梦中。
眼见着冬雪渐融,解挽衣想出去透一透气,他乘坐软轿到了城东时,见到一个糕点铺外,站着一个高大佩剑的黑衣男子,解挽衣看他侧脸觉得眼熟,正要招人将他叫来时,那人一晃就不见了。
“王爷,怎么了”
解挽衣觉得那人眼熟,却始终想不起来,遂放下轿帘,抬手掩唇咳嗽几声,“没事,走吧。”
等解挽衣回府之后,他忽然想起会觉得那人面熟的原因了当初从他眼前劫走金珠子的,可不就是这样一个黑衣男子吗若真的是他,那金珠子岂不也是在京城
“咳咳咳”压抑不住的咳嗽,又让解挽衣深深的弯下了腰。
“来人”
近侍上前,“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