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景同看见顾止川手里的东西,楞了一下:“这是……?”
“明天苏玥就要开始第二轮治疗了吧。”顾止川手里拿着药,慢慢地抬起头看向谢景同。
他竟然还笑了笑,语气很温和:“难怪景同今天回来的这么晚。”
顾止川说话的语气明明都正常,谢景同却不知为何就是觉得他此时很奇怪。
一种……说不清的奇怪。
顾止川看过来的眼神……令他有一种浑身发冷的感觉。
谢景同皱了皱眉,语气迟疑地道:“止川……?”
顾止川抬头看他。
男人抬头目光定定地看了谢景同半晌,突然笑了。
他很少笑,这一笑就显得尤为温柔动人,眉眼温柔地简直可以说得上是柔情。
“景同你是个商人,你应该知道,这世上没有人会一直做亏本的事情。”顾止川说,他的声音很轻,可话里的意思却让谢景同慢慢地完全地僵住了身体,“一年前苏玥生病,我给你药、送她进治疗中心、为她请最好的治疗人员。不仅如此,我还为你提供住宿、食物,让你和她都衣食无忧。景同,这里是末世,这一切不可能都是免费的。你知道基地里的普通人如果要获得这些,需要用什么来换吗?”
谢景同沉默了许久。
男子的脸色慢慢变得惨白。
他抬眼用一种不可置信般的眼神看向顾止川,几乎无法自抑地开始后退,眼眶却是慢慢红了:“你、你什么意思……?”
顾止川没有说话,只是仍那样带着笑看着他。
谢景同慢慢后退,却突然觉得自己浑身的力气开始慢慢被抽离,与此同时身体却是开始渐渐发热。
谢景同跌坐在地,身边是一地的玻璃或瓷器的碎片,割伤了他的手脚。
很疼。
他想到了楼下林嫂给他喝的那杯水,浑身颤抖地厉害。
顾止川此时才站起身,慢慢地朝谢景同走去。
他在谢景同面前蹲下,伸手抚上谢景同的脸颊。
顾止川的动作温柔得几乎深情,可说出的话却残忍得像是刀子。
他说:“我是什么意思?我能是什么意思?景同你那么聪明,不会想不明白。现在是末世,一个普通人要想获得庇护,只能用一些东西来换,要么是才、要么是力、要么是色。景同的才能自然天下无双,可你会的在现在确实一文不值。至于力,那就更不可能有了。那景同你说,除了用相貌身体来交换,你还能用什么?”
谢景同抖得更加厉害。
顾止川看到他的眼睛,在那一刻红得几乎能滴血。
谢家自小千娇百宠、一直贵为人上人的少爷,想来是从来没有人与他说过这种话。
这种轻/薄到近乎侮/辱的话。
顾止川看着他的眼睛,在那一刻觉得自己的心似乎也疼了疼。
但不应该,他的心早就该不会疼了。
于是顾止川继续道:“景同生得好看,苏玥也生得好看。这一年来若没有我的庇护,景同以为你和她两个人都能这样好好地活到现在吗?一个人受折辱……总比两个人都受好吧,是吗景同?”
“景同,你要认清自己的身份。你现在不过是个一无是处的普通人,你应该庆幸你生得足够好看,不然你还能用什么来交换。”
谢景同慢慢地抬起脸。
男子的脸色难看到几乎狰狞,说话的声音几乎咬牙切齿:“顾止川,你……不要欺人太甚。”
顾止川就笑起来:“不要欺人太甚?呵,可是景同,你一个普通人,莫说现在,就是再给你二十年、三十年,你也不是我的对手。即使我欺人太甚……你又能如何?”
男人站起身重新坐回了床边的椅子里。
他又拿起了那瓶药。
顾止川看着谢景同道:“景同要是不愿意,我也不强迫你。你身上的药效过了今晚自然也就没事了,我可以留你再住一晚,你可以明天再走。不过苏玥现在的治疗只完成了第一轮,还有后面四轮……”
他说着笑了笑,将手中的药瓶放到身边的床头柜上。
动作之下的意思不言而喻。
谢景同抬起头看他。
却看到顾止川弯腰打开床头柜,慢慢地从床头柜里摸出一样东西。
是一副手|铐,末世前最常见的那种款式。
顾止川将那副手|铐也放在了床头柜上,就在那瓶药的边上。
谢景同脸上的血色终于完全褪了下去。
他的身后就是房门,只要他转身、打开那扇门,他就能轻松地离开这里了。
这动作不难。
门没锁,谢景同知道,因为刚才房门就是他自己关的。
谢景同想离开,他不想留在这里。
可事实上,谢景同却是在地上坐了半晌后,慢慢爬起身,蹒跚着脚步,一点一点地走到顾止川的身边。
他的手抖得厉害,可他的表情却慢慢地恢复到了往常的平静。
谢景同拿起床边的手|铐,将它铐在自己的手腕上。
另一头铐在床沿。
那年在仓库里,谢景同蜷缩在角落里。
仓库阴冷,除了冷风,连阳光都进不来。
然后苏玥推开了门,走了进来。
她不知道,那年少年抬起头看向她时,看到的是满眼的阳光,随着苏玥的进入,洒满了一整个仓库。
他伸手,抓住她的手。
就像是抓住了他眼前所有的阳光。
溺者逢舟,不外如是。
谢家少爷实在是身娇体弱,根本受不了折腾。
夜过大半,顾止川见谢景同实在难受得厉害。少年的手腕被磨得血红,眼睛黯淡得毫无光亮,昏昏沉沉的,形容简直凄惨得不行,终于还是不忍心,伸手打开了谢景同手上的手|铐。
他抱住谢景同,将他换了个姿势,让他半跪半躺着。
谢景同恍恍惚惚地睁开眼,视线里正巧看到放在床头柜上的那瓶药。
谢景同伸出手,慢慢地将它抓到手中,又慢慢地收到怀里。
他抱着它,终于忍不住开始轻声地呜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