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见星平了平气,道:“今天休沐,我记得先生没有布置课业。”
秋果插了句嘴:“你们没有,我们爷有。”说完小声道,“爷,叫别人代写这个,不大好。”
朱成钧没理他,只是看着展见星。
展见星默了下,估摸着是朱成钧那笔字太烂,楚翰林为了督促他,所以独独又给他布置了抄写。她试图讲道理:“九爷,先生让你写的应该是昨天教的内容?那也不算多,大约一个时辰就能写出来了。”
“是不多。”朱成钧先认同了她,展见星还没来得及松下心弦,朱成钧下一句歪理就把她气到噎住,“你帮我写也很快。现在就去。”
“……”
硬碰硬不明智,展见星又忍了忍:“九爷,我还要帮我娘做生意,实在没有空闲。您自己的课业,应当自己完成才好。”
朱成钧扭头看看摊位:“你不就是卖馒头吗?我替你卖。”
他说着真往摊位前迈了两步,也是巧了,正好有个行人停下来,问道:“还有肉馒头吗?来两个。”
招呼客人要紧,展见星本能先回应道:“有。”
她要伸手揭笼屉,不料朱成钧抢先她一步揭了,手一伸就要往里抓,展见星急道:“入口的东西,不能乱上手!”
她匆忙拿油纸,旋即就被朱成钧抢了,他拿油纸去包馒头,展见星想抢回来,又怕争执间把馒头滚落下地,只得眼睁睁看着他笨手笨脚地包出一个丑丑的油纸包来,递给那客人。
朱成钧的纸包弄得丑,但他本人皮肤雪白,相貌英浓,那客人也不嫌弃,还多看了他一眼,才放下钱走了。
朱成钧低头,把桌面的六枚铜钱一个个捡起来,问展见星:“三文钱一个?他没少给?”
他居然还算账。
展见星无语地点了点头:“对,没有。”
“那行了,你写字去,我在这里卖。”朱成钧撵她了,然后指使秋果,“那有个凳子,你去搬过来。”
展见星看看他,又看看跑去铺子门边搬凳子的秋果,简直觉得荒诞——这叫什么事儿啊?
“九爷,我不能替你写课业。”展见星只能重申一遍,“这对先生太不恭敬了。”
朱成钧已经坐下了,他晃了下脚,道:“哦,你不写,那你以后就没有先生了。”
这句话算是戳在了展见星的软肋上,她欲待不信不理,又忍不住道:“九爷这是什么意思?”
“七哥不喜欢你,”朱成钧不吝于给她解释,“但是二叔逼着他要你当伴读,他捏着鼻子指了你,心里可想找你麻烦,这个你自己知道。”
展见星点头,她不能不知道,朱成钶对她的敌意从一开始就展露出来了,后来对她的为难更是没有断过。
“所以,他要是知道你在外面敢拿他说事,就更讨厌你啦。”
展见星冷静下来,道:“若我不该提他,我道歉便是,也不能就为这点小事开革掉我。”
“你是罗知府奉圣命选进来的,确实不能。”朱成钧先点头,而后话锋一转,“不过,我看见了,你那些亲戚很有意思,还想拉你走,跟你有仇?”
他顿了一下,似乎饶有兴趣地观察了展见星的脸色,才接着道,“我看你也不想巴结人,偏要冒险到代王府来,就是为了躲他们?”
他说的全对。
展见星憋闷地瞪着他——她早觉得朱成钧不像表现出来的那么木,果然都是装出来的,他这人前人后两副面孔比朱成钶还厉害!
书读得那么烂,歪门邪道的本事倒是足足的。
展见星在心里攻击他,嘴上回道:“一点家事,让九爷见笑了。”
她没否认,朱成钧很明显不蠢,那嘴硬也是无用。
“七哥不能直接开革你,不过,他要是去找你那些亲戚呢?”朱成钧歪了歪头,“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我觉得他们应该会有话聊。”
展见星:“你!”
朱成钧笑道:“你别想着再去讨好七哥,他那个脾气,晚了。”
这是把她的退路全堵死了,展见星咬牙瞪着他脸上的笑容——一个屋里读了半个月书,这是她第一次见到朱成钧笑,但感觉并不陌生,因为她的记忆一下被唤醒了。
更久以前,他抢她家馒头时,回头那个笑就是这么讨人厌!
朱成钧对她的瞪视毫无感觉,只是催她:“你写不写?”
展见星心中挣扎,朱成钶再为难她她也不怕,但她不能承受失去失去楚翰林的后果。楚翰林上了半月课,把最浅显的文章都讲得非常扎实,旁征博引只如信手一拈,这份学识一百个钱童生都追不上。
展见星很确定,她不会有那么好的运气找到第二个楚翰林做先生了。
“我写。”
她终于挤出来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