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光明媚而过, 初夏不觉而至。
时间迈进四月初,楚翰林终于连教带算地将所有账册整理清楚,但他没有直接将结果说出, 而是让学生们按照他教的办法去从头核算一遍,得出结论后再与他印证。
三个学生通力合作了七八天——包括朱成钧在内, 他不耐烦做一切案牍之事, 包括算账在内,这跟他启蒙太晚有关, 这么大才有先生教导, 从年纪来说已过了培养读书习惯的最佳时候。
但不要紧,真有人肯下功夫寸步不离地管着他,还是管得出成效的。这次加的账务他就被迫学了下来。
天气渐渐暖热,人的衣衫也轻薄起来,这一日吃过午饭后, 三个人聚在一起做最后的核对,朱成钧已只穿件单衣,他把衣袖呼啦一下拉上去,喊展见星:“你看。”
他动作幅度很大,这一下快把袖子扯到肩头上去了, 露出来整条白得晃眼的胳膊,把展见星唬得瞬间转过了脸:“你干什么?”
朱成钧伸手拉扯她, 坚持道:“你看。”
展见星还是不愿转头,倒是许异说了一声:“九爷,你这胳膊怎么青了一块?”
“两块。”朱成钧纠正。
“……”展见星迟疑地掉转过身, 朱成钧不再理会许异,抓住机会立刻将胳膊伸到她眼皮底下去。
他上武课不要人督劝,练了一阵子已经初见成效,手臂上的肌肉薄而匀称,加上他本来白,便显得好看又有力,正因如此,上手臂靠近内侧的地方那一小块淤青就十分显眼。
朱成钧自己把手臂扳了扳,果然,更里面一点还有一块淤青,那里的肉嫩,更禁不住损伤,边缘都泛出了一点紫。
许异傻乎乎地道:“九爷,你这是上武课磕到的吗?真辛苦啊。”
展见星没办法装这个傻,她不敢相信但又不得不慢吞吞地道:“……我掐的?”
朱成钧道:“不然我磕就磕出这么点?”
许异下意识拿手指去比划了一下,然后张大了嘴:“好像真是的——见星,你有点狠啊,掐这里很痛的。”
展见星完全把头埋到了账册里,吭吭哧哧地道:“我不知道……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想到会这样。”
她开始没想掐朱成钧手臂内侧,但掐外侧掐不动,或者没多大用,朱成钧仍旧睡眼惺忪的,就醒着也不精神,她急了,才越掐越里面,但、但她没想到能把他掐出两块青来啊。
展见星真觉得羞愧了,她来伴读,把伴读的王孙掐得青一块紫一块的,这算怎么回事儿。
“你干嘛?又没怪你,就是叫你看看你干的好事。”
朱成钧把袖子放了下来,表情甚是平静,但是眼神透出满意——就好像他被人掐成这样他还得了便宜似的,补充打击展见星道,“我没留神,昨晚我洗完澡穿衣裳,秋果发现的,大惊小怪地嚎了半天。”
展见星更垂头丧气了。
“九爷,对不住,先生有了戒尺,你还打瞌睡,我怕先生打你才掐的,哪知道……”
这还不如让楚翰林打手板呢。没看到淤青,她不知道自己下手这么重。
朱成钧怔了一下——这与纯粹表情上的木呆不同,他实在极少发怔,怔完后嘴角就扬上去了,他一这么笑就显得很邪:“借口,你就是想掐我。”
“没有,我好好的想掐你干什么。”
“我不管,你给我也掐一下。”
展见星没怎么犹豫就伸了手:“行——唔。”
朱成钧报复的一下没掐在她的胳膊上,而是直接掐在了她的脸上,把她嘴巴都掐扁了。
许异赶忙拉架:“九爷,别,见星也是替你着想——”
他挺护着展见星,朱成钧明显偏向展见星他也不妒忌。
他模糊觉得展见星跟他们不太一样,不只是性情上的清冷坚韧,那坚韧里还奇异地掺着一点柔弱——这柔弱与性情无关,他说不出来到底怎么回事,总之就觉得不能欺负他,哪怕是闹着玩。
朱成钧不管,他另一只手也上来了,展见星脸都被他扯变形了,忍受不了地开始拍他,哄闹成一团之时,楚翰林进来了。
学生们各归各位。
楚翰林手里拿着一本册子,走到上首书案前,问他们:“都算出来了吗?”
展见星站起来,把一张纸递上去:“先生,算清楚了。”
纸上写着历年的最终盈亏,楚翰林低头看过,又问道:“如此,你们觉得这账目大致上是无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