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蔚之这一番做作,其实众人早已心知肚明,他调子起得太高,不要说朱成锠朱成钧等,就是许异也在围观的过程里听出他音色不对了。
朱成锠决定不低头,跟这也有关系,刷名望刷到他头上来?他咽不下这口气,明知有失圣心的风险也不能叫李蔚之如愿。
展见星托腮回答他:“见罗府尊珠玉在前。”
门外响起一声轻咳。
展见星忙转头,却见是楚翰林走了进来。
“都有长进了,能指点朝堂风云了。”楚翰林走进来,话语里带着调侃,但并无恶意。
学生们跟在他身后学习,多少已经了点事,要是总不开窍,只晓得对着圣贤书使劲,那才不对,以后即便做了官,前程也有限。
他把手里拿着的一封信放到朱成钧桌上,道:“皇上没用圣旨,也给你写了一封信,你先看看。”
他今早来迟了些,就是接到消息,出去取信了。
既非正式旨意,朱成钧便也不用行大礼,他拆了明黄信封,里面是薄薄两张笺纸,十来句大白话。
大致是夸赞朱成钧并鼓励他的,夸赞他懂得爱护百姓,知晓百姓疾苦,鼓励他用心读书,好好习武,最好把字再练练,别的就不用多管了,将来他的前程,皇帝记着,会替他安排的。
——对的,信上的原话差不多就是这样,皇帝本身的学问当然不至于如此,为了照顾朱成钧这个蒙童侄儿,才通篇使用了大白话,并且避免了复杂生僻的字眼。
大约也是因此,才没有使用贵重的卷轴形式,这样简单的白话,以家书呈现更相宜些。
朱成钧看了两遍,仔细把笺纸折好,放回了信封里,又把信封夹到书里。
楚翰林将他动作看在眼里,微微一笑,没有多问,讲起今天的课来。
中午到了吃饭时辰时,今天的饭菜却来得晚了些。
展见星和许异的正常送来了,晚的是朱成钧,他的饭菜没来,伴读们自然不能先动,许异就到门边去看,看了一会,终于把秋果看来了。
秋果兴冲冲地,提着食盒一头撞起来:“爷,热闹了,热闹了!”
不等人问,他一边掀食盒摆饭,一边抽空手舞足蹈地比划:“大爷在大堂上,丢了一大堆李知县的把柄污点,他判错案子的,下乡收税逼死人的,收受贿赂替人改黄册的,那些证据扔得满地都是,激起了外面围观的百姓进来哄抢,到处传看,识字的秀才大声念出来,整个乱套了,李知县当堂晕过去了!”
许异目瞪口呆:“黄册?改这个还能收钱?”
秋果道:“怎么不能,许伴读,好比你家,做军户做得太苦了,想换个民户,那就得从黄册上动手脚,里面赚头可大了,你是个老实人,才不懂这个。不过现在你知道了也不用改啦,楚先生学问这么好,你跟着读几年,肯定能读出头的,比改黄册好,那总是有风险的,被发现就糟了。”
他说着又转向朱成钧道,“我看李知县肯定是完了,都不用等朝廷的判决下来,他要点脸,现在就该挂印请辞了。”
朱成钧头也不抬地已经吃上了饭,含糊丢给他一句:“没这么便宜。”
秋果附和:“也是,李知县这个脸丢大了,朝廷要是放过他,朝廷都跟着他丢脸,我看他也不像有什么硬实后台,还能在这时候站出来保他的。”
“你打听这么多没用的,我叫你问的那个老太呢?”朱成钧对于李蔚之的下场并不关注,随手搞掉一个知县在他也没多大成就感,他咽下去一口饭菜,就问起别的事来。
“问了问了,我找到她暂住的地方了,不过她不太相信我说的话,现在县衙乱了,想转地契叫她定心,估计一时也不好办了。”
朱成钧眼神亮了一亮:“明天我亲自去见她,叫她先回来把地种着。”
秋果吹捧他:“哇,爷,你太好了。”
展见星与许异:“……”
是哦,好到李蔚之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朱成钧对自身没有这个定位,满意地指使展见星 :“你去隔壁跟先生请假,告诉他明天上午我有正事要做,不能上课了。”
展见星看着他:“九爷,下午没事,跟孟典仗请个假,下午去就可以。”
朱成钧不说话,他嘴巴吃得有点油乎乎的,就这么跟她对视。
过一会,见她不为所动,舔了下嘴巴,语气有点强调,“我想明天去。”
展见星惊呆了——他这这是在干什么,为了逃个文课居然撒娇!
她都没有这项技能,一个男人(少年)可以做这种事吗?!
朱成钧表示他可以,他的脚还在底下晃悠着踢了两下她:“你去嘛。先生愿意听你的。”
展见星终于招架不住,不是败在朱成钧的举动下,而是从中感觉到了他逃课的坚定决心,无语地说服了一下自己——好,确实是正事。然后投降地站起来,绷着脸,而又憋不住露出点笑意地:“——我去。”
作者有话要说: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