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想认真回答叶青水这三个问题,而是嘲笑。
“回去多读读书吧”其他人笑道。
“还达者为先,要论打井这学问,这里人人都是你的先咧”
叶青水把这些嘲笑声都听完了,她冷静地和大队长说“阿婆现在伤了,肯定是不能干活了,我要给她请一段时间的假。六伯,我提出的看法不一定是对的,但有考虑的需要。”
“凡事都有个万一,肯定要做好两手准备的。”
叶阿婆最后重重地叹了一声“六弟,当年你大哥是怎么帮你的还记得吗多的话,嫂子也不说了。水儿,咱回家。”
叶青水归还了农具,背着阿婆回了家。
阿婆在她背上,囔道“阿婆连累了你啊,水儿呀你的脾气和你爸是一样倔的。”
她把脸贴在孙女暖暖的脖子上,用满是皱纹的脸蹭了蹭孙女光滑的皮肤,很满足也很感动。她不禁地有点心酸。
孙女被知青娃娃逼得脸都抬不起,被那么多人指责嘲笑,没有谁出来帮帮话,她那么孤零零的一个人,叶阿婆很愧疚。
“你爷和你爹还在的时候,村里人都不敢出大气。你爹是个顶顶有出息的人,他有学问、又聪明,村里的第一条路还是你爹写信去革委会让人来修的。他要还在,肯定见不得你受苦受累。”
叶青水感觉到老人家呜咽的声调,赶紧从沉思中拔出,她笑吟吟地说“我爹真好,他是个很有本事的人。”
“阿婆别难过,水丫也不埋汰人的,我会有出息的。以后您可好好养着使劲享福就对了。”
叶青水把老人家背回家后,采了点跌打损伤和活血化瘀的草药,自己帮着阿婆敷。她以前跟着师傅学过一点药理,这种小伤小病手到擒来。
她打了水亲手给老人洗脚推拿,摁得叶阿婆直哼哼,哼完了舒舒服服的。
做好晚饭后,叶青水吃完了自己的那份,手脚利索地盛了谢庭玉的晚饭。
她走到门口,听见沈卫民的声音。
“唉,你千万别这么想。你家规矩多,你奶要知道你把水丫带回去她能活灭了你。”
“还有大院里爱军叔叔家,你见过没那是一个先例,爱军叔叔讨了个乡下媳妇,先不提门当户对的问题、也不说人家思想能否同步,但那婶子我们能看得见,当初三天一小吵两天一大吵,学句老人说过的话是心思太多,什么便宜都想占,到头来总是爱军叔叔收拾屁股。闹得整个大院鸡飞狗跳,大家都在看他们家的笑话,最后过不下去离婚了。军婚哪里有这么容易离的,你自己以后也是要走这条路的虽然水丫看起来性子不错,人也好,但你想清楚了吗”
“今天水丫和那帮女知青吵起来了,不知道为什么总有那么多纠纷,可能是托了你的福吧。”沈卫民说着噤声了。
“咳咳”叶青水端着碗,扣了扣门。
沈卫民见了脸黑了又红了,匆匆扔下一句话就溜了“那个,玉哥我明天再来。”
叶青水心平气和地给谢庭玉喂完了饭,她仔细地给他擦了擦嘴和手。
谢庭玉平静地问“你生气吗”
叶青水摇摇头,她从来都没有再想过要嫁给谢庭玉了,听到这种话也不痛不痒。可能对他刚才那种横向类比不太舒服,但话说回来了,沈卫民又不了解她,她何必为他的误会而争执、生气呢
谢庭玉微微地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那就好。我替他和你说对不起,明天我让他来亲自道歉,你不要为这种不负责任的话烦恼。”
“我听说你今天的事”
叶青水把碗收好了,拿着一个小本子来到谢庭玉面前,她问“如果让你来打井,你会怎么定地址”
谢庭玉见她确实没有生气,淡淡的娥眉跟山水画似的,清淡宜人。眉心整齐光滑,露出的一双眼睛如同点漆,乌黑纯亮,像灵秀山水养出来的一样。
他动了动拇指,揭开了叶青水的口罩。让她的皮肤呼吸一下新鲜的口气。
他开始说“要根据水文地质条件,构建模型来预测地下水分布,再考虑选址。如果是平缓的地形,地下结构简单,定址很容易。但是这里是喀斯特地貌,比较复杂,还要考虑溶洞的情况,建模不容易找水也比较困难”
谢庭玉娓娓道来,声音不疾不徐,试图用简单的例子和语言,让叶青水听明白。
叶青水又问他“那怎么能知道地下哪里有水”
他顿了顿又说“可以钻孔探测,常用的找水方法有地震法、激发极化法、遥测放线法。目前最常用的找水设备,是利用电阻率法原理找水的。但是这里都不太适用像电阻率法,我试过,仪器探下去显示有水,可是挖下去却是一滩烂泥。”
叶青水听完沉思了很久,她说“如果有一种能探得到水的地下千里眼就好了。”
“谢谢你,我明白了。”
谢庭玉有些摸不清头脑,但他看见小姑娘似恍然大悟、很快又紧锁着眉头的样子,不由调侃
“怎么,你还想找到这种地下千里眼吗”
“我不找,我自己做。”
叶青水手脚麻利地翻出了谢庭玉的大学物理来看,她的手咻咻地翻了起来,点了点,“电阻不行,那电场行不行”
“像主席说过的,事物都不是孤立存在的。地下水也不是孤立存在的,它每时每刻都在蒸发、流动,流动的水就会有电流、电流定向移动就会有电场。”
谢庭玉听了不由地莞尔,眉间染着淡淡的笑容,鼓励道“水丫,你试试看。”
如果条件允许,谢庭玉想摇摇这小姑娘脑袋里晃荡的水,让她清醒一下,但是他想起每次写数理都满分的叶青水,制止了这种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