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机场回家的途中需要转一次车,末班在九点半, 艾笑没能赶上, 身边零星的出租都坐满了人。
她站在街口等了一阵,最后迈开脚在繁华的商圈里漫无目的地走。
迎面的大楼外墙挂着led屏, 眼下还亮着,正滚动播放何子谦代言的饰品广告。
光打在她脸上五彩斑斓。
这还是分手五年以来,艾笑头一回见到他的真人——虽然隔得很远。
长久沉寂的心情如破冰般被唤醒,那是承载了她整个青春的记忆。
而何子谦就代表了她的青春。
只要一想起这三个字, 盛夏的微风便从她脑海中吹过, 篮球架在夕阳下发出一股炎热干燥的味道。
对于重要的回忆,人们总是会记起某些特定的场景和事物。
艾笑想到的就是高中的校园。
她曾在无数个放学后的傍晚流连操场,曾在每一次集会上装作不经意地往隔壁列队看, 曾在凌晨的台灯下一遍一遍地琢磨情书。
尽管随着年纪渐长, 她早已不那么迷恋何子谦, 但艾笑依然会感慨。
这也许是她最不顾一切, 用尽全力去喜欢的一个人了,以后大概也不会再有。
毕竟一辈子只够疯一次。
可惜没有好的结局。
高跟鞋踩在地面的声音很清脆,她垂眸看路灯下的影子, 把脖子上缠着的围巾稍稍放松了一点。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前方忽然有一道同样低沉、缓慢的脚步声, 逐渐与她的足音交织在一起。
艾笑正抬头, 人就停了下来。
林现在她不远不近的地方, 也像是才发觉似的, 迈出下一步后缓缓站定。
神情明显有点意外。
附近的商场早就关门了, 他自己是刚刚交班出来透气,却没料到艾笑会在这里。
他以为她还在国际机场。
毕竟今天这个时间点比较特殊。
led屏上的广告正来回交替,色彩时明时暗。
艾笑望着林现,足足静了有十秒,最后忽然一笑,全无心事的样子。
街边的一家清吧,名字叫“十三香”,老板不甘寂寞卖酒,特地请了几个师傅烤羊排。
酒吧营业到三点,这会儿还不到高峰时段,人坐得稀稀落落的。
艾笑点了扎冰啤,痛快地一气喝了小半杯。
林现在边上看她,手边的红酒一口没动,他问道“你没去机场吗?”
等胃里适应了凉意刺激,艾笑才将手肘搭在吧台上,一点头说“我去了。”
“不过只是在外面瞧了一眼。”
林现坐在一旁轻晃酒杯,眉头似是而非的皱着,她大概能猜出他现在心里在想什么,于是松开手笑了一下。
“你不用这么看着我。”
艾笑斜眼睇他,拎起啤酒杯,“我现在已经没那么喜欢子谦了。”
说完,“叮”的一声,酒杯和他的轻轻一碰。
林现于是跟着小抿了口红酒,过了好一会儿才道“其实……我一直觉得,何子谦不是一个值得你托付的人。”
他语气很认真,低缓深刻,像老一辈人讲话时的那种语重心长。
“我知道。”
艾笑支起下巴转头,在微黄的灯光中瞧他,然后唇角扬起大大的弧度,手就伸了过去,往林现肩头一拍
“你还真是和以前一样够义气,还帮我留意他演唱会的门票。”
她托腮眯着眼睛,借酒意回忆往昔,“高中那会儿也是哦。”
“多亏你和学校篮球队的人混得熟,我才能问到子谦周末的行程……”
林现晃着酒杯没说话。
艾笑眯起眼睛回忆“后来是不是让你替我送情书来着?结果一个同年级的妹子也去表白,扇了你一巴掌。”
往事拔出萝卜带出泥,很快便往各种糗事上延伸。
他啼笑皆非地用余光扫她一眼“你知道就好。”
一扎啤酒下肚,艾笑感觉没喝够,再向要了杯店里的招牌果酒当饮料。
薄薄的气泡漂在上面,她灌了一大半,惬意地呵出口气来,不知怎么的坐直了身体,头却还是低着的,似乎在研究吧台大理石的纹路。
“白琰都告诉你了吧。”艾笑忽然没头没尾地开口,将脸转过来,“我当年的事情。”
林现喝酒的动作一僵。
酒水在他嘴里凝滞了半晌才咽下,然而对上艾笑的目光时,她眼底里竟看不出有什么太复杂的情绪。
甚至不欲让他太困扰,竟安抚似的笑起来,神色自然。
“你是不是以为我不再喜欢何子谦,是因为当初他在我最需要他的时候分手,而没有选择站在我这边帮我说话?”
艾笑讲到这里停了一停,自问自答,“其实不是的。”
她安静地解释“最先提出分手的人是我。”
坐在台上调琴的驻唱拨出一个清冷的音。
叮的一声,在四下里颤抖的回响。
“因为我的过错害他受到牵连,这是我所能想到的,唯一可以弥补的方式。”
“所以无论他做什么决定,我都不会后悔。”
时至今日,说起这个选择,她也依旧是坚定的。
那段时间压力太大,背负着沉重的愧疚感,极度担心给人带来伤害,只能破罐子破摔把全部责任往自己身上揽。
再后来回到老家接受治疗,几乎终止了和外界的一切联系,至于何子谦有没有联系过她,便不得而知了。
林现也同她一起撑在吧台上,垂头静静听了一阵,只觉得当时那个承受了无数谩骂的小女生,到最后一刻,内心依旧是温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