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留下王子腾独自站在原地,指着他的背影,气也不是,笑也不是,半晌才自己笑了,“这小子,倒是这个时候才有点小孩子模样,早先都谨慎聪慧地不像个孩子。”
站在他身后的李岭忙恭维道:“这是大爷跟老爷亲近呢。”
王子腾心里也得意,只是面上还维持着庄严,假作呵斥道:“跟他老子没大没小的。”
李岭知道老爷这是口是心非,只是眯眼笑笑,并不接话。
王子腾自己站了会子,还是没绷住,又露出个微微的笑来,自己掩饰般咳了一声,“咳,去外书房,杨先生今日搬院子罢?咱们去看看,那里离得大门近,等叫了再走也不迟。”
说毕,带着小厮们过去了。
那边王玚跑了一段路,自己也好笑,怎么忽然像个小孩子似的,还恶作剧起来,他有点不好意思,便放慢速度,自己慢慢往院子里过去。
到了院子里,他抬头一看,倒是让这满院子里的人唬得后退了几步,要不是远远的看见廊下是鸢尾和绿萝站在阶上指挥众人,几乎要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他忍不住招手叫过离得最近的一个小丫头来,“这是在做什么?哪里来的许多的人?”
那小丫头忙得在头四月的天儿里还出了一头的热汗,见王玚叫她,匆匆过来行礼:“大爷回来了?院子里这是新上任的管家媳妇张嫂子叫过来帮忙收拾东西的,就这,鸢尾姐姐还嫌人不够使呢!”
王玚惊道:“哪里来的这么多东西要收拾?”
正说着蒲桃看见了王玚,忙过来请安:“大爷,您回来了?去您的正房坐一坐罢,院子里人来人往的,仔细冲撞了您。”
王玚抓着袖子,撩起袍角:“我这就过去!”
偏生他今日穿了一件广袖长袍,行动极其不便,为了不让人踩住,只好这样着走。
好容易到了正房廊下,绿萝正高声呼喝,竟没看见他。鸢尾却是正在门口,忙迎上来:“大爷,您去屋子里坐一会子罢,这就收拾好了。”
王玚实在看不下去,令她叫过绿萝来,问道:“你们这是要收拾多少东西?我不过是去林家住几个月,你们这是要把整个儿院子搬过去不成?”
绿萝还是兴奋得紧:“大爷长这么大头一回出这么久门呢,我怕有什么不周到的委屈了您,所以收拾的齐全些。”
王玚忍不住好笑:“是我头一回出门还是你头一回出门?我看着你比我还高兴些。”
绿萝有些不好意思,“一样的大爷。”
王玚冷下脸来:“哪有一样的?把要带的东西的单子拿过来我看看,带这么多东西,这是去求学还是搬家呢!零零碎碎的东西也带,以为人家没有,还是我一个男子太娇贵,这个也要计较?”
绿萝才发觉王玚不悦,有些慌张地问道:“大爷那要怎么办才好?”
“不是有单子么?把单子拿过来我看一眼,该留下的就留下。”
绿萝嗫嚅道:“没,没,没列单子,大爷,小的不识字啊。”
王玚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得看向鸢尾,“我记得你是识几个字的,怎么也没列个单子?”
鸢尾不慌不忙道:“原来是想列个单子的,但绿萝高兴得止不住,又是叫张嫂子派人来帮忙又是各屋里搬东西的,我不好扫兴。”
绿萝睁大了眼:“你,你,不是你说要多……”
鸢尾打断她的话:“我是说大爷素来爱干净,怕大爷委屈,要多带些衣裳换洗,没想到你误会了,弄出这么大动静来。”
王玚看着这场戏,心知肚明是鸢尾下套给绿萝钻,怕是不忿自己前日挨了罚,绿萝露脸,可绿萝也太直白了些,冲着别人这么浅显的套儿就往里钻。
他暗自叹息该也培养两个丫头里的心腹,如今自己有功夫还看不出来什么,等以后出仕做官,这院子里没有人看着岂不是乱了套。
如今这几个,绿萝虽然忠心,但做事不稳重,大大咧咧的,这回这样的套儿也钻,若是让她作甚么大事,只怕自己也不能放心,只好让她做些零碎事情。
鸢尾稳重,也能管住下人,但心思大了,不放在正地儿上,也是目光浅显,说一句又蠢又坏不算污蔑了她,而且王玚隐隐觉得鸢尾似乎还有哪里不对劲儿,所以又不敢放她走,生怕再作出什么幺蛾子来。
蝶豆和蒲桃没心没肺,只知道跟鸢尾亲近,听她吩咐,满心里巴望着偷空儿玩乐,根本不能重用。
他深深叹了口气,要是有一个牛夫人身边的翠玉那样的,处事既干脆大方,手脚利落,更关键的是足够忠心,不怕被人收买的丫头,就好了。
“没有单子就算了,鸢尾,你去收拾几件春季里的衣裳,什么场合用的都拿几件,那些零碎配饰也搭着收拾一些。”
鸢尾清脆答应了。
“绿萝,你收拾书房里我放好了的书,还有纸笔,常用的多拿几套。”
鸢尾身影一顿,又若无其事地走了。
绿萝原以为少不得挨顿罚了,没想到王玚高拿轻放,当下也是高兴去了。
王玚又叫过蝶豆和蒲桃,让她们叫来人把东西都收拾回去,就散了。
如此好一番忙乱,才算把院子收回原样。
王玚在正房内坐着,鸢尾进来笑道:“大爷,太太请您过去呢。”
王玚道:“知道了,我书房架子上的盒子,你亲手抱着。你们四个单独坐一辆车,都看着那个盒子些,别磕碰了。”
鸢尾笑道:“大爷这盒子里放的是什么宝贝东西?可是给林大人的拜师礼?”
王玚淡淡说道:“你就看好了就是了。”
一家人在二门口坐车的坐车,上马的上马。
王子腾正欲叫王玚上马,忽然惊异道:“你打扮的这么俊俏作甚么?”
王玚是为见黛玉才特地换的一身新衣裳,本来就有些不好意思,让王子腾一说,更恼羞成怒了,“父亲这是怎么说的?儿子哪日不俊俏了?本是想跟父亲骑马的,既然父亲这么说了,那儿子好容易俊俏一回,可不便骑马了,仔细泥土污了衣裳,儿子还是跟母亲坐车去了。”
说完,也不等王子腾再说话,自己转身上了牛夫人的马车。留下王子腾一人骑在马上,木呆呆地看着他。
半晌才对李岭道:“这孩子是怎么了?”
李岭微微一笑,“老爷,子肖其父,听我爹说,这跟您当年一样。”
王子腾还是不解,“我什么时候爱过打扮?”
李岭却不好再说下去了,便打岔道:“时辰不早了,老爷,再不走就遇上饭点儿了。”
王子腾回过神来,扬鞭一指:“走罢。”
到林府时,早有人大开中门迎接,见王子腾来了,林如海忙从里头迎出来,“崇安兄,到的正是好时候,都收拾好了,就等着你们一家子来呢!”
王玚忙从车上下来,牛夫人的车架就换了林家的车夫,直接往二门里头行去。
门口林如海和王子腾父子寒暄了好一会子,才笑着对王玚道:“你叔母也盼的脖子都长了,你先到内院见过你叔母再来书房,咱们就拜师才是。”
王玚答应着跟着两个才留头的小子往内院见贾敏。
正绕过花园,忽然听见里头隔着流水潺潺传来几两声琴声。
王玚故意问道:“这是谁在弹琴?”
那小子果然不设防,就笑道:“是咱们姑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