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元帝这时候一来, 可真是惊得屋内众人忙不迭起身迎接。
周筠都有些疑惑, 怎么这时候承元帝还亲自来了?便是要表示重视黛玉, 也应当在皇后宫中见才是。
只是此时由不得她想太多, 承元帝已大步迈进靖福门, 周贵妃忙打叠起精神带着众人出正殿相迎。
眨眼承元帝已至靖福宫正殿门前, 宫内忽啦啦伏下去一片宫人。
周贵妃同平昌、黛玉、牛夫人也忙福身相迎。
“起来,都起来,”承元帝笑着上前亲自伸手虚扶周贵妃, “朕不过是听说平昌同柔嘉处得不错,心里好奇所以来瞧瞧。”
周贵妃顺势直起身子,钟圻凑上去笑道:“父皇好灵的耳目——我今日才新认了一个妹妹,父皇就听说了。”
她拉着黛玉上前,“就是这个了, 父皇新封的柔嘉郡主。长得好, 人好,性子也温柔,我瞧着还是个才女,跟我是不一样了。”
承元帝笑了笑,便看向黛玉。
他这个年岁了,便是黛玉再容色倾城, 瞧着也是当子侄辈看待。见了虽有些惊艳,但承元帝又不是昏庸好色的,也不至失态,便夸道:“眉目间依稀有几分如海年轻时的样子, 只是毕竟女孩儿家,更柔和了——我听着平昌的意思,你读过书的?”
承元帝素厌一些酸儒“女子无才便是德”、“妖妃误国”的论调。他性子执拗,称得上一句刚愎自用,他自傲后宫诸妃不曾有谁能逃出他的手心——照着他的看法,若不是君主、丈夫本身无用,何至于就有那些不懂事理的愚妇出来坏事?
若真要找那些目光短浅的妇人的错处,首要一条,就是不曾读书明理,不知大是大非,追本溯源,还是那些酸儒的过错!
他本身倒是极喜才女,不然也不会明旨令遴选官宦人家有才有德的女儿进宫为公主、郡主伴读了。
承元帝封黛玉为郡主,有意令她同平昌亲近,是为了安林如海的心,并不曾了解这位“柔嘉郡主”本身如何,闻得黛玉读书识字,反倒是意外之喜。
黛玉忙福身回道:“是,托赖父亲教导,加之王家兄长时常谈论,也算略通诗书。”
承元帝一笑——又不是朝中大臣,他自不必考校——这才同牛夫人道:“夫人一路奔波辛苦了。听崇安说,我还道夫人许是要在城外住一阵子才来——身子可好?”
黛玉不明白承元帝此话何来,转折也生硬,牛夫人却是明白的——如今贾敏就在城外庄子上住着,她本是到了京里也在那里陪着,想着是略宽一宽贾敏的心,谁知宫里传来了封黛玉为郡主的消息。
贾敏坐不住了,她又知道林如海的性子,必不会此时跟贾家来往太近,生怕黛玉这样忽蒙天恩,进宫受那起子嫉妒的小人人为难。这才再三恳求牛夫人来了,一定带着黛玉进宫才能略微放心。
承元帝此话实则是暗暗问一声贾敏如何,表个慰问之意。
牛夫人忙福身回道:“万事都好——听得家中小女进宫,实在不能放心,这才匆匆赶回来了。”
这话却是替贾敏答的。
承元帝会心一笑,“那便好了,否则朕心难安。”
他不待别人再说,扬手笑道:“守在门口成什么样子,进去罢。”
周贵妃忙笑道:“是臣妾的疏忽,郡主、夫人,请——”
黛玉和牛夫人忙欠身,平昌过来拉着黛玉的手进去了。
黛玉和牛夫人进去还是执意行了大礼,承元帝一壁赞两人礼数周全,一壁赐座,平昌仍是拉着一定要黛玉挨着坐了。
承元帝赞赏地看一眼黛玉,又向牛夫人道:“如海养这个女儿也是费了心思,养的这样聪明灵透,还懂事知礼的——可惜才养这么大,倒是便宜了夫人家!”
“可不是!这是我们家玚儿的福气,”牛夫人忙笑道,又打趣黛玉,“郡主可别瞧不上我们玚儿就好了!”
黛玉当着众人这下连脖子也红了,低垂了头讷讷道:“哥哥很好的。”
只这一句,别的什么都不肯多说了。
承元帝一笑,打趣道:“可不是好么!朕是瞧在眼里了,当初朕头一回见他,就好不害臊!好意思同朕说,‘情难自已’。杏林宴上还跟朕讨了御花,说要,‘回家送与妹妹’,当着文武百官,也真是说的出口了!倒是让朕‘未见其面先闻其名’,知道了柔嘉。”
牛夫人也是才知道——毕竟王玚写回去的家信也不提这个,忙笑道:“嗳,我竟不知那小子这样胆壮!少年人狂妄了,还请圣上担待。”
承元帝笑着摇摇头,“不是什么大事儿,像他说的,‘情难自已’么!”
黛玉更不好意思,脸上红红的,头几乎要垂到胸膛上去了。
“姑娘家脸皮儿薄的很,还这样打趣!”周贵妃见状,忙嗔一眼承元帝,“陛下自己女儿皮得很,便当人家女儿也这样了。”
承元帝忙抬手示意不说了,“贵妃说的是了——柔嘉,难得你跟平昌这样投缘。”
“是,别家姑娘可都是娇养着的,父皇可别拿这样娇弱的姑娘当女儿这样没脸没皮的打趣。”平昌护着黛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