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玚求之不得,如今正缺这个。虽然让梧桐打听了,但不见得就能全面,也不能只听一家之言,况且梧桐能打听的是民声,王子腾能提供的是官声,二者差距只怕不小,当下便凝神细听。
“我大安的州省一级,基本所设官职,你应是知道的。太守不必多说,其余的分成两司:监司和帅司,帅司也就是安抚司——我王家做这个起身的,你自是了解。这监司里头的名堂也是不少,监司又分成漕司、宪司、仓司。我跟你细细说明。”
“扬州政事上的首官是太守周同,他是实打实的进士出身,文安四十年登科,更重要的是他似乎是六皇子的心腹,当年他调任扬州,六皇子的母族张家没少出力,但这几年,六皇子办差屡次失利,遭圣上申斥不少,却也不见他为六皇子上过奏疏。到底是韬光养晦,还是就闹翻了,不得而知。”
“扬州的漕司,又叫转运司,转运使也姓周,叫周阗,原本倒是田地的田字儿,后来多半觉得没脸面,自己改了。
跟上头的周同不是一起的,连宗都连不上。但他是宫中周贵妃的生父,周贵妃出身贫寒,虽然后面圣上授意认了一个三品的官儿做养父,但到底没有助力,能爬到这样位子,可见宠爱非同一般。如今周贵妃位份有了,早年还生了三皇子和两位公主,前年又添了一个小皇子,圣宠不衰。
她的父亲自然不能是个白身,早年捐了个监生,去岁才升到漕运使,这是个好差事,往各省的官盐,没有不从扬州过的,还管着一州的财赋和监察,里头门道不少,油水更不是一般的足。就是听说似乎周贵妃与娘家不和,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总之还是留意着罢。”
“还有一人,要你留意着,就是我来之前管着扬州军事的,帅司也就是经略安抚司安抚使谭率,他为人似乎不错,早先跟他共事的都说是个老好人,为人诚挚,并不拉帮结派,或者有所袒护。但我这一来,就相当于架空了他。
军事调动之事全在我手,他这个安抚使名不副实,然而他刚来不久,在此地还有两年半的任期。若是他曾与盐商勾结,那他心里到底怎么个想头,不得而知。是否会气不过下绊子,谁也说不准。”
“另外,仓司也就是提举常平司的提举常平公事黄訚,明经科出身的,主管这一州的仓储之事,来往船运官盐收税、税银熔炼核实上报之事也在他手底下,扬州每年税银占了国库总收的四分之一,损耗却是各州、省中最大的几个,这里头猫腻恐怕不少。扬州手艺人颇多,不该有这么高的损耗,这超出平均损耗太多。
自然,吃损耗是常事,可架不住基数太大,若是这样算下来,加上少报漏税的金额,每年一二百万是少不了的。这黄訚藏得太深之故,至今还看不出来到底是谁的心腹——要是说他自己爬上这位置,我是不信的,从唐朝肃、代二宗以来,都是轻明经重进士,他不是什么世家大族出身,靠一个明经登科的出身,断断爬不到这位置上来。”
“宪司也是叫提点刑狱司的,提点刑狱公事吴焘,他这个人,糊涂出名儿的,幸而扬州富庶,出不了什么震惊朝野的刑事狱司,左不过是百姓纠纷,比起来敢谋反勾结外贼的,什么杀人放火倒是小事。宪司在别处倒是顶重要的一个,来了扬州,能拿到他最大的错处,也不过就是收受盐商贿赂,冤枉无辜。虽然着实可恶,但到底不是咱们这次来的缘由,不好越界。况且吴焘乃是老北静王太妃家里的人,跟四王八公关系不浅,我们奈何不了他,不涉及到我们这次的事情,也不能怎样他。”
王子腾细细说了扬州的官场状况,看着王玚发呆,忍不住笑了:“你可听见我说什么了?怎么自己出起神来?”
王玚也没有不好意思,只是把玩着手里的盖碗,拿盖儿咔嚓咔嚓地拨弄着茶里的浮末儿,轻声笑道:“父亲跟玚儿还说一半瞒一半呢,可真叫玚儿难受。”
王子腾一愣,怒道:“你这孩子,阴阳怪气儿地说什么呢?我何曾瞒你来着?我们父子二人有什么说不得的!你倒是说说,我瞒了哪一个?”
王玚放下手中的茶杯,坐直了身子,目光灼灼地看着王子腾:“巡盐御史林如海!”
心下有了底,他又明白圣旨已下,事不可逆。便安定下来,紧上前几步拉住牛夫人:“太太慢行!不是听小子吵说父亲是升了官,是大喜事么?不必过于忧心了,廊下现站着这许多仆从下人,一年就来这一回的,太太不要叫人觉得失了主家风范,反倒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 论文查重过了,就等着答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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