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王玚和黛玉两人凑在一处瞧那块儿研山, 喁喁私语,正得乐趣, 不成想却听见外头雪雁叫门, 说是荣府来人求见。
“怎么这时候来了?”黛玉不免有些扫兴,只是不好脸上带出来, 只好扬声吩咐雪雁, “请进来——可说了是什么事儿?”
雪雁隔着窗子笑道:“这个却没问,不过小的想着, 今日姑娘生日, 许是派人来贺一声罢?”
黛玉点头, 只说知道了。雪雁这才答应了出去。
王玚半扶着黛玉在堂中的椅子上坐了,见黛玉有些扫兴, 便想着说甚么逗一逗她, 遂笑道:“不说这个,还是说那研山——妹妹就放在内室好不好?我是不能日日来见你, 就让那块儿研山替我最好了。日后妹妹研墨写字儿,都瞧的见,必定忘不了我。”
“这个也替你, 那个也替你, 哥哥送了多少东西来, 都说是替你。”黛玉方笑了, 又嗔道,“这些东西虽珍贵,只是我也不想这些死物儿替你, 若是有功夫,哥哥多来两趟比什么都叫我高兴!”
王玚忍不住笑地连连点头,“一定一定,日后我拿这里当自己府上那样来,只是妹妹别厌烦才好呢!”
黛玉悄声撇嘴,“哥哥别忘了才是。”
王玚一笑,待要张嘴说甚么,却见王姑姑挑帘进来,忙咽回去笑道:“姑姑来了?”
王姑姑笑着略一福身,“听说姑娘这里有烦心事儿,老声坐不住过来瞧瞧。”
黛玉忙道:“什么话!这是谁同姑姑说的,着实该打嘴了。”
“姑娘也别怪底下的小丫头子,”王姑姑笑着上前一步,“既担了圣上给的名头,老身总要现一现自己的本事,否则怎么好让姑娘放心?”
黛玉忙道她过谦了,“您是什么样的人物,如今谁不晓得?先皇太后身边儿的老人了,连陛下都是教过的,怎么敢轻视姑姑呢?”
王姑姑笑了笑,“那也要给姑娘撑一回腰,否则不管什么人,瞧着姑娘年少,又仗着自己沾亲带故的长辈,都要欺到头上来了。若是我不出面替姑娘驳回,非但显着自己无用,岂不是连宫里头诸位贵人的脸面都丢了!”
黛玉这才无言了。
王玚见这样,心里先放心下来,又碍于自己已经同黛玉定亲,不好插手林家家事,以免粘上觊觎林家的名声,便起身笑道:“早先妹妹年纪小,身边无人帮扶,我才提点一下子,如今内宅的事情,有姑姑在,教着妹妹也尽够了。我倒是应当回避。”
黛玉忙想劝时,他递一个眼色过去,两人何等的默契?黛玉立时明白了,当下便不再劝,由着雪雁将王玚领到了内室避开。
不过一会子,王玚听着外头紫鹃便领着一个媳妇进来见过,忙留神细听说的是何话。
“姑娘的好日子,可惜老太太、太太们来不得,我替阖家里给姑娘磕一个头。”
王玚听了就皱眉,这是什么话!黛玉岂能受贾母、邢王两位夫人的礼?“阖府”听着也不像话!
果然黛玉听了也觉着不对,忙就叫紫鹃扶起来,“我年岁小,不说什么寿不寿的。”
那媳妇也就顺势起来,还笑呢,“也是,姑娘如今年轻,不过,您也定了亲事,王家也是咱们亲家,公子那可是顶尖儿的!日后等那子孙满堂了,有的是您受礼呢!”
这话虽是好话,只是黛玉听着不伦不类的,只好打个哈哈过去,又问道:“是特意来的还是有什么别的事情呢?”
那媳妇笑道:“是特意来给姑娘道喜,顺带也带一声老太太的话,老太太思念姑娘思念得很了,叫请问您,如今姑老爷离京做官儿去了,姑娘一个人在这样的府里,没个姊妹兄弟帮衬不说,那没有长辈也是不大行的通。咱们带了好些的家人来呢,姑娘不如到咱们府上住去?老太太那里一应都是齐全的,家里姑娘们也思念。”
黛玉这话却是不好推辞——贾母是长辈,说一句思念,请去住些日子不为过。倒是自己不知该如何推辞,也不好说得太僵。
正为难间,却听边儿上王姑姑慢条斯理笑道:“我替姑娘谢过你们家老夫人好意,只是这个却不方便过去了。”
那媳妇一愣,想是来时贾母嘱咐了,知道黛玉身边有一个宫里派来的傅姆,此时猜着了半□□份,便不敢冒犯,忙赔笑问道:“这位可就是宫里来的姑姑?”
“正是,”王姑姑仍是淡淡的笑。
那媳妇忙福身下去行礼,“姑姑好。”
王姑姑却摇头笑道:“这个不伦不类的——我问你,姑姑两字你从哪里论来?姑娘是圣上亲封的郡主,贵妃的义女,叫我一声姑姑是姑娘抬举。你却不过是个三等的仆婢,我却是正三品的宫内尚书,我问你,你从哪里论的,叫我一声‘姑姑’!”
那媳妇满身的冷汗,一时张口结石不知说甚么好。
黛玉知道此时便是自己出声的时候了——王姑姑把做好人的柄都递过来了,还能不接着?
“姑姑也说了,她不过是没见过姑姑这样女官,一时不知如何称呼了,倒不是有心的。”黛玉笑道,又忙指点那媳妇,“这是宫内有品级的女官,嫂子该称呼一声大人的。”
那媳妇感激一笑,忙又福身下去,“尚书大人。”
王姑姑这才罢了,那媳妇又小心翼翼提起请黛玉小住之事——这回却不说是住过去,只敢说是小住了。
“这个不妥当,”王姑姑先一步拦住了,“还是那句话,如今我们姑娘乃是明旨封的正经郡主,有封号,有食邑。荣府虽是外祖家,到底也是臣下,若想姑娘去住,可另建了重宇别院?可另请了伶俐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