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王玚至马棚里头审讯李岭, 李岭苦苦求饶反倒惹得他怒气勃发起来,厉声好一番质问。
李岭听了难堪起来,垂下头不敢看他, 半晌才嗫嚅道“小的也、也是没法子若是, 若是不肯, 他们立时就要了小的的命呐”
“小的才三十出头,上有老父下有稚子,全家靠着我养活, 小的、小的怎么能死呢”李岭自己说着说着激愤起来, 声音愈发响亮, “大爷,那老爷林大人是人,小的就不是人了不成那我也不想死”
王玚气不过, 狠狠将手中的扇子扔向他,怒骂道“好一个忠仆贪生怕死, 背信弃义的东西”
难不成李岭当时假意答应,回来了暗自与王玚吐露实情就不成了这样王玚这里胜算更大,他就是有功之人, 是救了圣驾和众多文臣武将的大功之人不说抬举捐官出人头地,脱籍回去是一定的, 靠着王家还怕日后不能出息
说白了, 不过是李岭贪生怕死,又目光短浅,畏首畏尾罢了。
王玚懒得同他争辩这些, 平白失了自己的身份,只是道“如今你就是不想死也得死了,还不如多吐些实情出来,我给你个体面死法儿。不然你一家老小少不了千刀万剐”
李岭吓得一哆嗦,方才起来的那股子激愤瞬间萎了下去,他几番张口想要求情,可瞧见王玚那张阴寒的脸竟是不敢出声了。
周围人可耐烦不得等他,不等王玚招呼,周围家丁便劈手一个耳刮子上去,揪起他的衣领怒目道“你说是不说如今大爷心善,还不说怎么拷打,等会子叫你吵吵得烦了,爷们儿手里有的是刑罚叫你尝尝鲜”
滇杨适时开口道“这些人你也知道,都是军营里头犯了事儿出来讨生活的,那手段你也是见过的,几个能有整皮儿从他们手里出来的与其受那个罪过,还配上全家老小性命,不如先招了。”
李岭跟在王子腾身边,是知道这些人的手段的,往常他也不少看见这些人做些暗地里见不得人的事情,当时便胆怯,不想今日轮到自己身上,话未出口,气先短了三分。
他要真是能经得住刑的,当初也不会背叛了。
不过嘴上威胁几句,李岭便溃败下来,抖抖索索地道“说、我说”
原来李岭这事真是个意外,他并不是别家插的钉子这个王玚也早有预料,他毕竟是王子腾奶兄之子,若是这样的人都能是别家的钉子,只怕王家早岌岌可危了不过是西山狩猎时奉王子腾之命去外边王家庄子上收拾,路上叫人截下来了。
他又经不得什么恐吓,不过是吓几句都不必费什么口舌,就全盘答应下来,后头几天都是有人一句句教他的说辞他也是当真不知道王子腾重伤被围之事只是个计,那些人自然不曾说真话给他。李岭只当是真的,心下更加畏惧,也就更不敢跟王玚说实话了。
还是王玚回来了他叫人绑起来这才从周围家丁口中知道了实情。
王玚听了他一番话,竟有些啼笑皆非之感,也不知说什么好了,只能叹道“你也是个蠢的”
他按着椅子扶手从上头起来,慢慢道“你也知道,犯了这样的罪,活是不能的了。念在你到底是父亲奶兄的后代,又如实交代的份儿上留个全尸罢。”
李岭哽咽一声,紧接着便嚎啕大哭起来。
王玚嫌他聒噪,索性叫人看紧了他,“挪到地牢里去,等父亲回来请示了再说。”
说着,王玚便转身要出去,还不等迈出院门,忽听后头李岭奋力挣扎起来,竟是高声喊道“大爷我将功折罪小的还知道旁的秘闻”
周围人只当他胡吣,上来一个家丁狠捏着他的嘴就要堵上,急得李岭呜呜直叫。
王玚应声回身,狐疑的看着他,吩咐家丁且慢,“还有什么若是方才你有什么没说的,便算不得赎罪。”
家丁只好松手,李岭长出一口气,瘫在地上,听见王玚问了,又奋力挣扎道“不是不是是旁的事儿,好些年了,我偷听见的”
王玚耐下性子来听他絮叨。
“是那来城里前的那晚上,有、有人带我去把词儿说一遍给人听,在一个屋子里,他们以为我听不见,我听、听见了的”
“他们里头有人说、说,当年怎么就没害死了您”
此话一出,周围人全静下来,一个个低着头不敢说话,又忍不住偷偷跟左右的同伴对眼色。
王玚听见这个,一下子想起里头叫审着的鸢尾来是凑巧儿还是有谁安排的
他此时来不及细想这个,眼风一扫,滇杨便会意,忙叫这些家丁都远远的散开,自己牢牢守在院门前。
王玚淡淡看了一眼李岭,神色上看不出什么来,“你说罢,里头说了什么了”
李岭急忙道“我听见里头有人说,当年老爷调任京营节度使已经稳了,好似查出来营里军饷去处不对,待要深查。这事儿是他们那里有谁做的,怕老爷坏事。就使了手段收买了一个太医,下、下药害死您是要叫老爷心痛,就顾不得找他们的事儿了”
王玚听得暗自叹气原来竟是这样一回事其实若不是他穿过来,那些人只怕也已经得手了。
里头黑手不做他想,必然是张家了王子腾前任京营节度使便是张家的人。那时承元帝登基不久,早先在潜邸时张贵妃便跟在身边,张家也暗自有倾向承元帝之意,所以京营节度使任上,承元帝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只是没两年便是义忠老亲王旧部闹事,承元帝这才放心不下,换了当时自己的心腹王子腾上去。
既然张家怕到了这种程度,拼着冒风险向内宅下毒手,便知道当初京郊大营里头有多少猫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