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瞬, 两个人就下意识地各自转身分了开来。沈晰不自觉地一声干咳,楚怡无言以对地低头站着, 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妻妾之别到底还是感情上的一条鸿沟,平常他们可以都不提也不想, 但不提不想并不等同于这道鸿沟不在。
楚怡在夜半无人时,偶尔会为这个小小的惆怅一下,觉得自己身为一个现代人走到这一步真是命运的捉弄。
现在看来, 沈晰心里多少也在意这件事。
想想也是,当两个人的感情走到一定地步的时候, 其他人就都成了阻碍,何况正妻还压她一头?
过了半晌, 楚怡先笑了笑:“先吃饭吧。”
“……嗯。”沈晰点头,接着先一步向外屋走去。楚怡独自在卧房中坐了会儿才往外走,但好在两个人默契地不提这件事,尴尬的氛围也就过去了。
几日后, 三皇子沈晖与六皇子沈时就都进了东宫。沈晰对沈晖急于立功的事心里有数, 为避免沈时被晾下,便将交给两个人的事情全都分了开来。
“三弟直接往杭州跑一趟, 帮孤督办。”他说着抿了口茶,“六弟去一道梳理账目吧。没经验不怕,自有东宫官会教你。”
沈时当然是大大方方地应了下来,沈晖一听, 发觉自己一走就完全办不了六弟的事了, 一时有点失望。但想了想, 能亲自到江南督办是个好差事,也就答应了。
沈晰就先让沈晖告退了,叫他回去收拾收拾,早日启程。在沈晖离开后,他又把沈映叫了进来。
他跟沈时说:“这是咱们的一个族弟……我也不知你们谁大谁小。”说着一哂,“你若有什么拿不准的地方同他说也行,他背后有个能人,我忙不开的时候他可以帮你。”
言外之意就是允许楚成为沈时支招了。沈映有点意外,但细想想,也理解太子要培养亲兄弟当亲信,就也没说什么。
接着沈晰又吩咐沈映:“把楚成调回来吧。”
沈映自然迟疑:“殿下,楚成觉得……”
“我知道。”沈晰颔首,“但父皇知道他的事了。没关系,让他回来吧。”
沈映又犹豫了一下,就也告了退。等到沈映离开,沈时一脸的讶异简直压不住了:“二哥,那楚成可是楚家……”
“有什么稀奇。”沈晰轻笑,“楚家千金还是你小嫂子呢。”
沈时一时说不出话,待得从他的书房退出来,外头的阳光一照,反照得他一身的冷汗。
斗来斗去,看来还是二哥最气定神闲啊!
他这样有底气一定有他的道理,这个“道理”又十有八|九来自于父皇。
那不论到底是为什么,若站错了队,都太可怕了.
湖南永州,楚成回来之后其实没什么差事。从前的官位让太子妃的兄长赵源给顶了,他就只有个空领俸禄的闲职。
收到沈映的来信的时候,楚成自然松了口气。当然,他也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天——他那番话原也不确实为太子说的,他比太子更需要在皇帝心里洗清嫌疑。
楚成于是潇潇洒洒地去向赵源道了别:“赵兄,您慢慢忙,在下先回东宫了!”
赵源被他气得牙疼。他和楚成其实说不上熟,但在来湖南之前就已神交很久了。他们两个的妹妹一个是太子正妃、一个是太子良娣,他们的年纪也差不多,东宫里头总拿他们两个比。
但那个时候楚成被派来了永州,楚成回京时他又来了永州,他便也没觉得有什么。直至两个人在永州碰了面,赵源才忽地意识到什么叫人比人气死人!
——楚成回来的时候,已经没有正经官衔给他了,就连官邸都归了赵源,楚成只是借住。可饶是这样,还是楚成在此处的威望高,底下的官员是真指望着楚成办差呢。
有好几次,有官员到府门口拜访,正碰上赵源有事要出去。两方都在府门口遇上了,但对方还是会委婉地表示自己有事请教楚成,并不会因为他在就请教他了事。
赵源一想起这个心里就气,但最后,他还是把已经转身离开的楚成拉回来喝了杯酒:“保重,前程似锦。”
楚成笑了一声,没说什么,与他对饮之后将酒盅一放,就出了门.
京里,年关转眼就又近了。在腊月中旬的时候,已在园子里住了许久的皇帝终于起驾回了京,众人自也都浩浩荡荡跟了回去,园子里转瞬就安静下来。
楚怡的胎此时已有八个月了,虽然已经不太可能出什么大问题,但路上颠簸难免,弄得沈晰还是瞎担心了一通。
楚怡也确实被颠簸得不太舒服,腰酸背痛得厉害。但即便如此,她还是高兴回京的,主要是园子里空旷宽敞,好景致虽多,但到了冬天就比宫里显得冷多了。
在马车上,楚怡揽着月恒问:“你还记得东宫什么样吗?”
刚满两周岁不久的月恒锁着小眉头琢磨了半天,还是茫然地摇头。
“哈哈,不记得也没事,回去你就知道啦!”楚怡哄她道。月恒不由被挑起了好奇心,开始问东问西,问好些有的没的。
母女两个答得正欢时,马车停了一停。周明的声音在外响起来,跟楚怡说:“前头来传话,说皇上想叫小翁主去一趟。”
楚怡稍微愣了一下,接着就给月恒拢好了棉衣,让乳母抱她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