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室外。
顾贺城捏着手机坐在长廊铁凳上,薄唇紧紧抿着, 偶尔会抬头看向亮着红灯灯的门牌, 写着“手术中”三个字。
整整两个小时,顾贺城坐姿没变过, 除了秘书电话时得知自家父亲正坐飞机赶回来时应了几声好外,便再也没有说别的话。
手机忽然震了震,是闹钟响了。
时钟图标欢快跳跃着, 底下一行小字标示:决赛开始了。
七点半了啊。
顾贺城按掉闹钟, 切到直播频道想看看裴珊是第几个出场, 然而医院信号不好, 视频缓冲不出来。
顾贺城眉心蹙得更紧,心间涌出一阵烦躁。
“顾贺城”
冷不丁另一侧传来个比他更暴躁的女声, 由远至近。
顾贺城顺着声音下意识看去, 便见裴珊怒气冲冲走到他面前, 劈头盖脑一顿数落
“顾大爷您是把自个儿当成言情剧的悲情男主角还是觉得自己无所不能啊, 这都好瞒着我啊”
顾贺城嘴唇动了动,声线很沉,“你怎么来了”
他明明什么都没有告诉她。
“我能不来吗”一听男人这样问,裴珊更气了, 蹲下身抬手捏住顾贺城的双颊,微微使劲,“你要是想瞒我好歹也和esa姐对好口供啊, 我稍稍一套, 就从esa姐那儿套出话了。”
顾贺城眸色沉敛, 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说什么,末了手背覆在裴珊的手上,低低唤,“珊珊。”
“别喊我,我还气着呢。”裴珊见男人面颊上隐有红痕,这才放轻了手间力度,闷声开口。
直觉来的莫名其妙。
从前某人也不是没试过突然爽约,可偏偏这次,裴珊尤其的不安。
于是打电话给了顾贺城的秘书,一开始秘书还坚定说顾总是去南城出差了,而后裴珊直接逼问秘书。
秘书小姐姐被噎得没话说,只得告知顾母病情突然恶化,病危进了手术室。
顾贺城担心会影响裴珊比赛,这才刻意瞒了下来。
裴珊没说什么,告知主办方自己无法参加决赛,所幸决赛还没有开始,一切还能调整,正好裴皓也在,她便把自家哥哥抓来救场。
一切安排妥当后,裴珊迅速叫车去了南城。
一路狂飙,原本两个小时的车程硬生生被她压缩成一个半小时。
“顾贺城你会不会做人啊,这么大的事情都不告诉我,你还把我当你女朋友吗”裴珊凝眉揉着男人的面颊,不住碎碎念,“别给我说什么怕影响比赛的,我像是在意这些虚名的人吗”
“你要是牛逼,就该瞒我一辈子啊”
顾贺城任凭裴珊揉着脸,感觉到面上疼觉慢慢变弱,趋近于无,随后听见面前小女人轻轻叹了声,微微倾身环住了他的双肩。
裴珊小心地把人圈进自己怀里,像是从前他抱她那样。
动作有些笨拙,不是很熟练,裴珊掌心扣在他的后脑勺上微微用力,强迫顾贺城垂头埋在她肩上,缓下声,“我来了,有什么害怕的可以和我说。”
顾贺城胸腔微震,没有动作。
医院长廊空荡荡的,只有一个人,偶尔那扇亮着红灯的门会打开,匆匆走出一个人又再次关上。
顾父恰好在外地谈生意,一时半会儿赶不回来。
而顾贺城赶来时,医生下了病危通知书,让顾贺城做好准备。
说不慌是假的。
一个人坐在冰冷铁凳上,连心都是空荡荡的,提不起劲儿,直至裴珊突然出现。
好像一眼看不到尽头的黑盲里出现了光亮,越来越亮,直至被光芒笼罩,温暖和煦。
裴珊还在大脑里疯狂搜刮着能够安抚人的话语,奈何词汇贫乏,憋了半晌还是只能憋出句别怕了。
说出来时就觉得很傻了。
听的人会觉得更傻的吧。
更别说,面前这人可是天塌了下来还能淡定嗑个瓜子再跑路的顾贺城。
裴珊指尖微微曲着,咬着唇别扭安抚着,“没什么害怕也和我说说话吧,这儿太安静了。”
男人不吱声。
裴珊也不追问,只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像是安抚。
轻轻拥了一会儿,裴珊松开手。
男人却忽然用力把她扯进怀里,紧紧抱着,额头抵在她的肩上,嗓音沉哑,“别动。”
“让我抱一会儿。”
裴珊正要挣开的手顿住了,轻轻地,再次放在男人后背上,重复方才的话,“我在呢,别怕。”
顾贺城也不做声,只是紧紧环着裴珊,温热的呼吸尽数落在她的脖颈。
隐隐感觉小女人想挣开,思忖许久还是没有,闷声安抚着,有一下没一下拍着他的后背。
给空荡荡的心窝注入了某种坚定的热流。
裴珊安安静静让男人抱着,几缕发丝落在面颊上,有点儿痒,想挠一挠,却又担心扰了顾贺城,憋了好一会儿,抿了抿唇,小心翼翼开口,“那个,我头发掉脸上了。”
“你能不能先放开我,我想挠一挠。”
小女人声音软软的,像是保证,又提高音量,“很快,十秒不三秒就好了”
顾贺城松开裴珊,指尖勾走她面上的发丝,低低道,“你想挠就挠,没必要问我。”
裴珊咬着唇瓣,软下声解释:“我的意思是我们可以一起面对,别说什么怕影响我比赛的,你也知道我不爱面对镜头,要不然早进娱乐圈了。”
“毕竟我长得那么好看。”裴珊理直气壮补了句。
顾贺城敛眸,轻轻一笑,“自恋啊。”
“这不是为了逗你嘛。”裴珊唇角微弯,双眸晶晶亮亮,舒了口气,“你总算是笑了。”
顾贺城微愣。
她抬眸定定看着他:“以后别瞒着我了好吗”裴珊顿了顿,轻飘飘道,“我再知道你瞒着我,你就切腹吧。”
“好。”
顾贺城微微颔首,抬手,指腹摩擦过裴珊有点红的耳尖,轻笑又道,“你舍得让我切腹吗”
裴珊错愕,反应过来后清了清嗓子,言简意赅:“不舍得。”
顾贺城弯眼,眸底尽是柔和。
“但还是会切的,狠狠的切、下、去。”裴珊说话时还不忘带手势,微凉的手指落在顾贺城的腹部。
顾贺城一凛,胸腔莫名一凉。
怕了怕了。
看着小女人竭力逗自己开心的样子,同时也生出一股暖意,莫名想起有人曾经说过一句话
“你无需开口,我与万物通通奔向你。”
顾母的情况时好时坏,病情反反复复的。
医生没说什么,只让好好照顾,尽量保证病人心情舒畅,心情好了,对病情也有帮助的。
裴珊瞅着顾母这样也着急,想着近来能让顾母高兴的唯有程糯了。
而现在自家哥哥裴皓休假,日常守在程糯边上儿,想让程糯和顾母见上一面也不容易,而顾贺城又不允她把程糯和顾母之间的关系告诉裴皓。
见顾贺城这么坚持,裴珊只好应了,但看她家哥哥的神色,估计也知道了,甚至婚礼请柬还送去了顾家。
思来想去,给顾母和程糯安排单独相处时间的计划还是夭折了。
裴珊郁郁,某人却很开心。
公司里两人关系藏得严实,下班后裴母又看裴珊看得紧紧的,像是怕极了自家姑娘夜不归宿。
所以两人明明是正儿八经的情侣关系,相处时间反而没有以往的多。
顾母不知道从哪儿知道因为她入院裴珊错过了比赛决赛,许是愧疚,裴珊每次过去看她,顾母都会变着法子送东西给她。
一次两次还好,次数多了,裴珊收礼物也不好意思了。
回礼更是回得头秃。
裴珊只得让顾贺城婉转向顾母提一提别送了,再送她都不敢来了,至于比赛,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她也不喜欢曝光在媒体镜头下。
阴差阳错,还如了她意,不用面对媒体了。
顾贺城想想也是,答应裴珊会和顾母聊聊。
结果聊完后顾贺城倒是开始天天送礼物给裴珊了,说顾母不再送了,但让顾贺城送,说什么要给女孩子制造浪漫。
裴珊无语,正要拒收礼物,某人又是无辜脸,说自家母亲发了令,要是礼物送不出去他就不许回家。
好吧。
那还是收了。
只是有次和顾母聊天,不经意聊到礼物这事,顾母愣了下,反应过来笑着解释礼物是儿子让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