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见了”
“是。”明明建安帝的声音十分平淡, 但那暗卫却忍不住有种心惊肉跳的慌乱, 他也不知道是为何, 原本以为是很简单的一件事,那位置他也记得清清楚楚的, 偏偏今日过去就是找不着了。
若不是他记岔了地方, 兴许就是被风吹走了, 如今还是寒冬凛冽,夜风大些,也不是没有可能, 暗卫迟疑着把自己的猜测说了, 也不敢推脱责任。
“当时夜色很深,许是属下记错了地方,只是属下不曾见过宝牒上所写内容,故而也不能全盘检查一遍。”
建安帝沉默着没有说话, 他这些暗卫都是挑的一等一的好手,他是相信他们的能力的, 记错了位置的可能性很小。何况,还有一个可能他没有说,那宝牒,兴许是被人拿走了。
建安帝想到了昨晚和郁秋遇到的魏昭。
“罢了,你下去吧。”建安帝到底没有责罚暗卫。
然而待人退了下去,建安帝这一天做事都有些不得劲,批阅奏折的时候还走了会儿神,魏甲和常总管看在眼中, 心里知道建安帝是记着那件事了,可又不知道如何劝,说到底只是人姑娘家的的一份宝牒罢了,可偏偏,谁让那姑娘是皇帝心尖上的人呢
魏甲已经做好了准备,觉得多半建安帝最后可能会下令让他们把那姻缘树的宝牒都翻一遍,这工作量虽然大了些,但也算不得多难,但谁知建安帝后来把他找过去,却是下了另一个密令。
“听说了没有,那城楼外河岸边的那棵姻缘树昨夜给烧没了”
“这你听谁说的呀那姻缘树都多少年了就没出过事,元夕那日我见着还好好的呢。”
“那还能有假,我亲眼瞧见的,烧得就剩根光秃秃的树干了,不信你自个儿去看看,好些人都看见了呢。”
“谁给放的火啊,那棵树好端端的,总不能自己着火吧。”
“那可不是,大家都在猜呢,昨夜风大,前两日的雪都还没化尽呢,真不晓得是怎么烧没的”
一大早上的,京中的茶楼里就流传开了姻缘树被烧的新闻。
魏昭下午和陆闻之等人一起喝茶的时候听说这件事时,心里莫名就咯噔了一下,连手上拿着的茶盏都忘了放下来,陆闻之心细如发,自然也看出了他的异样,和谢承泽对视一眼,两人都没追问这个话题。
魏昭也没就此离开,只是等到傍晚回府的时候,从那边路过瞧了一眼,那棵有上百年历史的姻缘树果真被烧得只剩了主干,而上面那原本牵了无数年轻男女心愿的宝牒,也不见了踪影,路边还有好些人来看,脸上都带着疑惑而可惜的神情,满是唏嘘的感叹着。
魏昭并不觉得这是个意外。
这世上大半的巧合,都是人为所致,比起相信这是个意外,魏昭倒是觉得,这应该是个针对自己的警告。
他的父皇看起来平和内敛,但骨子里却依然带着无法掩盖的,身为帝王的霸道,像一只打盹的雄狮,你以为他无害,只是因为你不曾冒犯他,而一旦你过了界,他的利爪绝不会留情。
魏昭看着远处的人群,忍不住轻轻笑了一下,俊眉修目,那笑容里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邪气,路过的姑娘家不经意间瞧见,微微红了脸。
三月,草长莺飞,春光明媚。
时下各大茶楼酒馆里,最热门的话题莫过于即将到来的帝后大婚,京中已多年不曾有过这样的盛事了,当年的元后还是建安帝在潜邸的时候娶的,故而只是皇子娶妃的规格,哪里有今日的盛况。
礼部从婚事定下来开始就忙着了,好几个月都脚不停地,任谁都看得出陛下对新后的看重都亲自过问了好几回了,哪些东西太旧了要换新的,哪些东西做得不够好等等,礼部尚书都没少头秃,那里面好些御用古董啊,新的那能叫古董吗。可建安帝觉得新婚用旧物不好,先行把一些古董都送到了郁秋哪里给她添妆,至于婚典上用的却全是新制的。
如此这般,可不就给大家添加了许多工作量,不过也因为他的行为,叫永兴侯府的人越发不敢慢待郁秋,因为郁秋毕竟是要从侯府出嫁的,嫁妆自然也是在侯府放着,只不过大部分东西都是礼部备好送过来的,侯府这边需要做的并不多。好在,就算有人眼红,也没人敢对这些御制之物下手,更何况,还有许嬷嬷等人呢,都是宫里的老人,一应东西都已入册,管理得妥妥当当。
整个侯府里,真心为郁秋高兴的却还真没几个,永兴侯夫人已经不敢期望郁秋倒霉了,勉强维持着面上的和平,只希望郁秋不再计较过去的事才好,至于二房的张氏和她女儿郁媛,自打在乐阳公主的赏梅宴上出了事后,这几日都被关在自己院子里,老夫人已经打定主意,等郁秋的婚事一结束,就趁早把郁媛嫁出去了。
她现在唯一庆幸的一点,就是乐阳公主好歹没把婚事退了,到时候就算要祸害,也让她祸害别人家去。
没了碍眼或者有可能捣乱的人,这一场婚事办得十分顺利,郁秋坐上大红花轿,绕城一圈之后,方才被抬着入宫,那嫁妆一抬抬的,才叫真正的十里红妆,叫京里的人也很是看了一回热闹。
郁秋穿着凤冠霞帔,红盖头与寻常的新娘的不同,而是半开型的,流苏水晶帘半遮半掩,隐约能看出她妆容精致的脸,大气又美艳,建安帝已不是第一次成亲,却是头一回这样紧张,抓着红锦缎的手心里竟有些出汗。
在宗室和许多大臣的见证下,二人在宗庙里完成了拜堂仪式,建安帝才牵着郁秋走了出去,坐上龙撵到庙堂之前,带着郁秋一步步走上台阶,接受百官朝拜。
郁秋在自己原本的世界里,也不是没有演过宫廷剧,但像今天这样真正的恢弘场面,她也是头一回经历,心中不免有些忐忑,幸好一路建安帝都牵着她,两只手交握,那种热度让她的心也安定了不少。郁秋与建安帝并肩,看着底下黑压压跪倒的一大片人,有片刻恍惚,心中竟是有些满足。
她分不清这是原主的情绪还是自己的情绪,但郁秋很清楚,自己离完成任务的目标越来越近了。
她侧过头看向建安帝,后者正目光灼灼的看着她,郁秋忽而一笑,明眸善睐,顾盼生辉,一瞬间几乎叫建安帝看花了眼。
他牵着郁秋的手紧了紧,第一次感觉到这样心底这样充实,他终于把他的小姑娘娶作了妻。
往后余生,荣辱与共,夫妻一体,生可同寝,死亦同穴。
观礼的人自然也有建安帝的几个皇子公主,魏昭也在其中,不可否认,见到穿着一袭大红色凤袍的郁秋,实在让人十分惊艳,她站在高台上回头看过来的那一瞬,魏昭竟觉得自己有片刻希望她的目光是落到自己身上的。
然而,直到大典完毕,他也很清楚,郁秋根本没多看他一眼。
帝后大婚毕竟不比寻常人家,毕竟是没有什么人敢向帝王敬酒的,因此建安帝也不过小酌了两杯,皇室中人可不少,不过太后早就已经去了礼佛,好些年都未曾回宫,这次建安帝迎娶新后,那边也只是传了懿旨过来,顺便赐下一些东西,表明对这桩婚事的赞同罢了。
当然大家都不知道的是,太后原本是希望借此回宫的,但建安帝一直知道她权力心重,回宫估计还得搅出风雨来,因此直接递了话,让她在行宫好好颐养天年。
只要她肯安分一些,建安帝是乐意好好奉养她的,至于回宫,那还是算了。
便是为了郁秋,也不能凭白给她弄个婆婆来压着。
没有名义上的长辈在,宗室的那些人自然识趣的不敢管,帝后夫妻二人也自由许多,不过即便如此,大典也足足花了一整日的光景,待建安帝到坤宁宫时,都已经过了戌时了,郁秋身上还穿着嫁衣,凤冠一时还不能摘下,只得小口的吃点心垫垫肚子。
见建安帝进来,宫人们连忙到外间迎接,郁秋却是不跪的,反正建安帝以前就说过她不用跪,郁秋自然也就能省则省。
许嬷嬷经过以前那一遭,如今见她这样也不敢管,只偷偷觑建安帝一眼,后者果然毫无生气的模样,拉着新后的手坐到了桌前,见郁秋不时的摸一下脖子,眼里才有些不高兴,但这气也是冲其他人发的“没见娘娘不舒服吗,怎么不把发冠摘下来。”
郁秋连忙扯住他的手,脸上有些羞“不关她们的事。”
她小声道“我就是觉得这样好看,想让你多瞧一下。”
建安帝难得见她如此害羞的模样,心中又好笑又有些心软,眼睛定定的看着她,目光专注仔细的看着她的脸,手也伸了过去触到那细腻柔软的肌肤,含笑道“你什么时候都好看。”
郁秋咬了咬唇,洁白的贝齿把上了唇脂的红唇咬出了细细的印来,建安帝已许久不曾碰过女人了,身体还是壮年,眼前的姑娘还是自己心心念念娶回来的小娇妻,当下只觉一阵口干舌燥,眼底的眸色更暗沉几分。
“先去洗漱吧。”
等了这么长时间才到了婚期,如今她已是自己名正言顺的妻子了,建安帝自然不愿再耽搁下去,于是两人分别去浴池洗漱了,建安帝是难得急躁,故而才不敢和郁秋一块,担心自己控制不住,她们俩的第一次,建安帝还是希望能更完美一些。
郁秋却不知道建安帝的想法,洗漱完毕换上轻薄的白色寝衣,长发带着一丝水汽,一身肌肤细腻剔透,郁秋自己摸了摸手,对这手感也很满意。
禁欲了那么久,终于也可以吃点肉了,要知道成熟的女性也有生理的,郁秋并不觉得可耻。不过她也不敢做得太主动,毕竟她可是有过爬床前科的人,既然黑历史已经洗得差不多了,绝不能给对方留下自己太过轻浮放荡的印象。
她坐在床榻上等了片刻,见到建安帝的时候,就忍不住抬头看他,建安帝原就保养得好,穿着衣服的时候还觉得有些瘦削,但此刻只着一身单薄的寝衣,似乎来得有些急,身上的水都未全擦干,隐隐能看到线条分明的肌理。
郁秋看得脸一红,似乎有些怕羞,建安帝已经走到了她跟前,难得看她这样娇娇怯怯的模样,叫他心念一动,低头凑近她耳边,嗓音沙哑“安置吧。”
郁秋只觉他呼吸的热气落在她耳际,还未反应过来,建安帝已是一把把她抱起,两人倒进了床榻里。
“先生。”郁秋受了惊,惊呼一声,建安帝低低笑了下,郁秋被他不抱在怀里,都能感觉到他胸腔的震动“还叫先生”
郁秋脸一热,睁大眼睛看着他,手情不自禁的抚上他的脸,男人硬朗的轮廓只能说周正,可此刻看着,却仿佛英俊许多,她怔怔的看了好一会儿,才轻声唤出他的名字“修谨。”
这一声称呼,建安帝听了,竟是心生酸涩,又有一丝甜意和满足,叫他心头百般复杂,再忍不住亲了下去。
两人一开始吻得青涩,慢慢的热度上升,郁秋也由一开始的欲拒还迎,变成情不自禁一般伸手抱住了他。
郁秋本身就是当演员的,经历了两个世界任务之后,这演技不仅没退步,反而越发精湛起来,深谙如何做到不诱而诱的勾引,表现却十分青涩而坦然的模样,叫建安帝在床上也享受了一番手把手的教导之责,两人这一晚过得是可谓十分和谐美好。
大红的龙凤烛燃烧着,帐内动静迟迟不曾停歇,宫里宫外,却不知成了多少人的无眠夜。
德妃宫里。
“娘娘,该歇着了。”
德妃看了眼外面,今日宫里是难得的热闹,夜间还放了烟火,然越是喧嚣,到了此时却越发显得空寂冷清。
德妃这几日不知撕了多少帕子,那年元后逝去,她心里就抱了期待,来来回回做了多少功夫,谁知陛下始终没有动摇过,她以前好歹还能用陛下不爱近女色来安慰自己,然而时至今日,她做梦都想得到的位置却轻飘飘的落到了一个黄毛丫头手上,不管是家世才貌,还是后宫资历,怎么也不该是如此结果
德妃心里如何能甘心。
但是想到太子,德妃忍不住咬了咬牙,她没有输,她的儿子如今早已入了朝堂做事,这个新后,且让太子和她斗去。
有了新后,太子的地位才是最受动摇的,毕竟继后要是生了儿子,日后可是名正言顺的中宫嫡出,她就不信太子还坐得住。
德妃的想法也没有错,这一夜的太子也未能成眠,东宫的灯火足足燃了一夜。
然而造成这样多人不能入睡的郁秋和建安帝,这一晚却过得格外舒畅。
唯一失策的大概是,老男人精力太过旺盛,郁秋隔天早上醒来时忍不住捶了捶后腰,觉得有些东西还是得适当的节制一下。
更让人郁闷的是,一大早的后宫诸人都来坤宁宫给她这个新后请安来了,即便老男人说自己好久没去过她们那里了,可这新婚燕尔第二天就要见这么一堆丈夫的女人,正常人都会觉得膈应吧。
于是郁秋看着神清气爽的建安帝也不太顺眼了,建安帝昨夜才做了回新郎官,那是春风得意得紧,换好衣服还没走,看着郁秋还趴在榻上那幅海棠春睡的模样蠢蠢欲动,想要亲一口。
冷不丁的听到宫人来回禀,就见到美人愣了一下,然后直接伸手就把他的脸挡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