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经过山匪时, 山匪们全都提起了刀,做出戒备的姿态, 目带仇恨地看着罗衣。
这个女人, 一转眼就射伤了他们所有人,坏了他们的好事!
手里紧紧握着刀,并不敢冲上来。
他们的伤处全都在腿上,可见这个女人的箭术之精湛。倘若她刚才对准的是他们的胸口,他们这会儿已经去阎王殿报道了。
因此, 仇恨之余,又带了浓浓的警惕,并不敢轻举妄动。
唯恐一妄动,惹恼了她,她本来没打算要他们的命, 此刻也取了他们的性命去。
罗衣目不斜视, 驾着马车从他们中间经过。
她压根不打算掺和进来。
事实上,如果不是她认出那个男子, 她连这几箭也不会射, 直接把男子踹下去, 就带着孩子们走了。
罗衣头也不回, 驾着马车跑出去很远,并不关心身后如何。
好一会儿, 车厢里响起低低的哭声,是小婉被吓哭了。
于有才低声哄她“没事了,咱们走远了, 不怕啊。”
小婉细声细气地哭着,又喊罗衣“娘,娘,我要娘。”
于有才便扶着她,慢慢往外挪。
小婉红着眼睛,扑到罗衣怀里,哇哇大哭“娘!”
于有才在后面直撇嘴“真爱哭!”
他心里很不是滋味儿。从前他一哄她,她就不哭了。结果他刚才哄她,她哼哼唧唧的,现在到了罗衣怀里,哭得更大声了,好似他委屈了她似的。
罗衣好笑,轻轻拍着她的背,也不哄她,由着她哭。
小婉哭了一会儿,哭累了,就不哭了。坐在罗衣身边,低着头,抽抽搭搭的。
于有才慢慢挪过来,坐在罗衣另一边,低声说道“娘,那个男人……我们不管他吗?”
“你想我管他吗?”罗衣偏头看着他道。
于有才揪着衣裳,侧目看了小婉一眼,低声道“他,他可能是……”
“我知道。”罗衣没等他说完,就点了点头,“若非如此,我也不会射那几箭。”
正因为认出那个男人就是当年于大年招待过的,并让秀娘伺候过的男人,罗衣才帮他一把。
到底是小婉的生父,就这么死了,而且是死在小婉面前,总归不好。
“你放心,他应付得来。”见于有才还有些担忧,罗衣便劝慰道,“他厉害得很,那些人又都被我射瘸了,他逃跑至少不成问题。”
于有才这才点点头“嗯。”
然后他很好奇地道“娘,你怎么会射箭,而且还这么厉害?”
那是一箭一个准!
简直比戏文里的大将军还厉害!
罗衣之前怕他担心,没跟他仔细说起在苏家庄子里的事。心中转了一圈,她解释道“之前跟苏立贤打赌,他教我射箭,如果我能射中靶子,就放过咱们。他想着我乃是一介妇人,连弓都拉不开,更别说射箭了。”
于有才听得直点头。
罗衣便又道“我从小做惯杂事,力气并不小,那弓我试了几回就拉开了。至于准头,也是奇了,我一摸上弓箭,就跟见过似的,第三箭已经能射中靶心了。”
于有才没有起疑,一脸仰慕地看着她“娘,你真厉害!”
罗衣笑着摸了摸他的头“等咱们到了延州,安顿下来,我便教你。”
“嗯!”于有才两眼发亮地道。
马车行驶在空旷的官道上,一路往延州的方向行去。
路旁,一时是平坦的原野,一时是起伏的丘陵,一时是奔涌的大河,让两个孩子颇为震撼。
见过乘坐华丽马车的富人,见过拄着拐杖在烈日下跋涉的穷人,见过持刀劫道的,见过拔刀相助的,见过男女老少,见过险恶良善。
不说于有才的心性慢慢沉稳下来,就连小婉的胆子都大了一圈,不再动不动就被惊到了。
还有两日便到延州了。
这一日,罗衣没有急着启程,而是带着两个孩子在城里转了一圈。
“给你们买两身新衣裳。”罗衣说道。
他们此行去延州,是要到那边定居的,不想被人轻瞧,就要把穷苦、落魄这些标签从身上撕掉。
因此,一身行头都要换新的。虽然不必显摆富贵,却也要做出小户人家的模样来。
罗衣给两个孩子买的都是细棉布做的衣裳。即将立秋了,再添的衣裳都是秋裳。从成衣铺子里买了两身,有不合适的,拿回客栈里,比着两个孩子的身形改了改。
中衣、鞋袜、荷包等也买了两套。
新衣上身,小婉很高兴,咯咯笑着到处跑。于有才却有些拘束,他长这么大,没有穿过这样好的衣裳,而且一个补丁都没有。
“娘,我到那边再穿?这两天赶路,会弄脏的。”于有才拘谨地道。
罗衣笑了笑,把他的衣裳拿起来“我去洗一洗,晾好之后,你拿去送给外头的乞丐。”
于有才便知道,他从今往后都别想穿破衣烂衫了。又高兴,又局促,又期待,又不安。新生活,会是什么样的呢?
这样想着,他却跑过去抢过罗衣手里的衣裳“娘,我自己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