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弋本不该只与杨幺儿交谈, 但幸而众人都还惦记着他病体,所以也并不指望这位少年皇帝, 能亲切地同他们谈天说地。因此,就这么瞧着新帝与新后,来往喂食、举止亲密, 倒也不觉得如何失体统。
就是中间自然免不了那么两三个羡妒的罢了。
一场宫宴便这样在一片帝后和睦的氛围中结束了。
众人散去。
萧正廷待走到太和殿门口时,一个宫人来到他的跟前,若是仔细瞧,还能发觉他神情间有一丝慌张。
另一厢,也有人走到了萧弋身边,躬身道:“皇上,永安宫里跑出了个小宫人。”
“多半是去找越王的, 让他去吧。”
“是。”
萧正廷跟前躬着身子的宫人道:“越王殿下, 您有些时日不曾到永安宫请安了。”
那宫人并未压抑声音,因而一时周围的人都听见了。
大家先是讶异,而后便反应过来怎么一回事了。先前永安宫外把守虎贲军,越王自然也是进不去的。大臣们面上未有表露, 但心下想的却是, 拦住了好……要是没拦住,谁知晓会发生什么事。
幸而如今已然大婚, 倒也不足惧了。
旁边的大臣便眼观鼻鼻观心地走远了。
萧正廷眸光微动,也明白过来。
这是解了禁了。
按规矩, 今日太和殿中行大宴, 太后宫中也该摆宴, 邀新后的娘家亲眷与宴,但如今新后无亲眷,永安宫中自然冷清非常。
太后气急,这便按捺不下,命人来寻他了。
那满腔的怒火无法喷泄,总得要寻个人去发一发火的。
萧正廷心底有了数,便抚了抚衣摆,跟那宫人离去。
他这一回,没有再扭头去瞧龙辇。
瞧了……就能有吗?
只会让心底的不甘扩大,一步步吞噬自己的理智罢了。
萧正廷大步走远。
身后飘来几句女孩儿家的议论声,像是在赞他风流倜傥。
萧正廷听罢,眉头也未动一下。到底是没了往日觉得好笑的心思,这会儿只余下一片空茫。
……
整个大宴下来,最省力的便是杨幺儿了。
她就坐在那儿,看够了舞,听足了乐声,又有皇上亲手从旁伺候,吃也是吃得极为满足的。待到与萧弋一并出了太和殿,旁人都觉疲累,偏她精神极好,恨不能自个儿走回去似的。
“今日觉得舒服了?”待坐上了龙辇,萧弋问她。
杨幺儿点了下头。
萧弋便不再多问,只是眼底飞快地掠过了一点若有所思的色彩。
待回到宫中。
赵公公躬身问:“今日可携娘娘到永安宫拜见?”
萧弋淡淡道:“晚些时候再去罢。”
赵公公应声退下。
萧弋的目光定在了室内摆放的那张红木桌案上,他道:“写字吗?”
“写。”杨幺儿忙不迭地道,还点了下头。
萧弋便吩咐宫人,先给她拆了发髻,取了钗环,换了身轻便的衣裳,这才让她坐到桌案前。
她换上了一身袄裙,上袄是红色,下裙是更深些的赤朱色,看上去她整个都像一团火似的,平添几分明艳气,眉眼都多了一丝勾人的味道。
想来今后,她穿粉裳的时候是极少了。
萧弋没由来地觉得有些可惜。
他走上近前,在她身边立定,二人贴得之近,他的衣摆便总是擦过她的手背去。
“今日教你读书识字。”
杨幺儿忙点头,坐得更直。
不多时,赵公公取了两本书来。
这都是从宫外头寻来的,说是外头寻常人家启蒙用的读本。
萧弋便摊开在她跟前,指着一个一个字给她瞧,又教她念。
“混沌初开,乾坤始奠,气之轻清上浮者为天,气之重浊下凝者为地……”他的声音虽有些喑哑,但却说不出的好听,那丝喑哑都成了独特的韵味。
杨幺儿便磕磕绊绊地跟着他念。
杨幺儿简直是天底下最好的学生,哪怕课本再枯燥无味,她也断然不会走神。
她跟着萧弋念了两页。
萧弋便返回去,指着上头的字问她:“知道怎么念吗?”
杨幺儿未必认得那个字,但方才萧弋怎么读的,她都记下来了,因而答得飞快。
“……原来还是个极聪明的。”萧弋淡淡道。
实则写字读书都是共通的。
初时半点也不曾接触过,入门自然艰难。可后头写字写得多了,跟萧弋一块儿待得久了,一来二去,脑子里那道阀门便被打开了。
杨幺儿便这么跟着学了足足大半个时辰。
她是不知疲倦的,倒是萧弋先有些累了,他先前便一直立在旁边,连坐下也忘了。他躬下身,一手揽住杨幺儿的腰肢,便要将人抱起来,换自己坐上去。
杨幺儿不知他要做什么,一时间愣愣的,不知道挪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