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内鸦雀无声, 所有的目光, 一半艳羡、一半惊愕, 齐齐落在了萧阮和蔺北行的身上。
身为刚刚晋封的靖安王,蔺北行算得上是眼前炙手可热的新贵,手中权势惊人, 放眼全大乾, 身份上比得上他又还未娶妻的,可能就只有年纪尚幼的四皇子周卫旻, 能得他如此郑重在天子面前求娶, 让人羡慕。
但萧阮这贵女的身份也非比寻常, 家中长辈娇宠,又得圣心,蔺北行这样的藩王远在西南, 说不准以后这一辈子就见不到人了, 周荇宜和萧家怎么舍得把这娇滴滴的姑娘远嫁蔺北行这一求亲, 倒让人为难了, 答应了吧,舍不得;不答应吧, 蔺北行这样当众求娶,显然是志在必得,现在这种时候得罪了这位靖安王, 只怕后患无穷。
启元帝不动声色地笑了笑“原来北行喜欢的是阮儿, 只是这婚姻大事, 既要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还要求个两厢情愿才能白头偕老,阮儿,你呢,你对靖安王意下如何”
萧阮怔了片刻,心中有些莫名。
两个人前几天刚刚和好,蔺北行没有提及半点的男女之情,怎么连预兆都没有就忽然要谈婚论嫁
她本能地觉得蔺北行是在开玩笑,或是听了崔茱儿和韩良娣对她的嘲笑之后为她撑腰。
“蔺大哥龙骧虎步、百战百胜,为陛下开疆拓土,乃不世之材,萧阮心里万分敬仰。”萧阮想着一下,浅笑着道,“不过,我的祖父和兄长尚在江南,我无心谈婚论嫁,等祖父回来了,再和祖母一起定夺,还望蔺大哥海涵一二。”
周荇宜接过了话茬“阮儿说的对,婚姻大事,需要从长计议,不着急。今日小年夜,北行,我们还是围炉夜话,聊聊家常吧。”
蔺北行的眸色一沉。
和他想的一模一样。
萧阮虽然对他好,可是,这份“好”却和慕呈青、周卫旻之类的差不多,愿意在危难时对他伸出援手,但却没有想要拥有彼此的男女之情,更不愿意为了他而远离亲人、远离故土,成为他的靖安王妃。
刚才的话回答得滴水不漏、进退有度,等萧钊回来,以萧钊和靖安王府的宿怨,只怕这从长计议就会变成了婉言谢绝。
然而,他此行对萧阮志在必得,绝不容许有半点意外,也决不会等到那些对萧阮虎视眈眈的人回来再生变故。
他定了定神,哂然一笑“陛下,大长公主,我在一霄书院就读时,白先生曾教导过一句话,人无信而不立,这句话,不知道是不是对天下人适用”
周荇宜和启元帝对望了一眼,一时有些拿捏不准蔺北行想要说什么。
周荇宜本能地觉得其中有陷阱,便模棱两可地回了一句“人生在世,若是没什么生死攸关、叛国背德的大事,重信守诺的确重要。”
“那便好,”蔺北行点头应了一声,神情自若地看向萧阮“阮妹妹,两年半前,我手下的段琪安将大长公主从生死一线中救起,你当时曾经说过一句话,你还记得吗”
萧阮呆了呆,脸色渐渐泛白。
“你说过,如果我能将你祖母救活,那便是你欠下了我一份大恩情,日后但凡有所驱使,无有不应。”蔺北行凝视着她,声音沉缓,“自从京城一别之后,我蔺北行对你思之如狂、夜不能寐,此次入京,便斗胆来求阮妹妹的这一个承诺,恳请阮妹妹入我靖安王府,我必定珍而重之,待你如珠似宝。”
萧阮定定地看了眼前的男子片刻,这才恍然惊醒,蔺北行并不是像她想的那样在开玩笑。不管动机是什么,现在的蔺北行,的的确确在向她求亲,而且,容不得她的拒绝。
虽然蔺北行此刻的神情自如、语声平稳,但是,看过来的目光中却透着一股令人战栗的热切,仿佛带着一团火,想要把她裹挟其中。
她的心“怦怦”乱跳了起来,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应答。
“阮儿,”周荇宜彻底愣住了,“你你说过这句话吗”
萧阮迟疑着点了点头。
对面的周卫熹按捺不住了“北行,就算阮妹妹说过这话,你一个男人难道要挟恩以报吗阮妹妹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姑娘,你这样强人所难会吓坏她的,怎么半点怜香惜玉都不懂”
蔺北行目光冷厉地朝他看了过去“太子殿下,莫不是你认为信诺犹如敝屣,随时可弃我的求亲,没有违背伦理纲常,也没有损害我大乾的半分利益,为何不可”
“你”周卫熹憋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大长公主,”蔺北行朝着周荇宜鞠了一躬,“若你有什么要求,尽管对我提出,但是我求娶之心却坚如磐石,不可更改,还请大长公主见谅。”
周荇宜站了起来,她的脸色不太好看,揉着额头沉声道“北行,你的心意我明白,但是阮儿她”
话音未落,她的身体晃了晃,一头栽了下去。
萧阮惊呼了一声,蔺北行一个箭步上前,两人齐齐扶住了周荇宜。
小年夜不欢而散。
周荇宜被扶入了侧殿休息,其余人等都窃窃私语着,启元帝沉着脸都让他们散了。周卫熹想跟过来,却被崔茱儿让人拦住了,只好一步一回头地回了东宫。
蔺北行没有离开,亦步亦趋地跟到了侧殿,想要跟着萧阮进去却被云珛拦住了,只说是启元帝的口谕,“长公主身体不适,亲事改日再议,不急在一时,请靖安王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