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相信?”永隆帝摸了摸椅子上的扶手,这上面刻着龙纹,只有他这位九五至尊才能配得上用。
“因为我知道一些往事。”
永隆帝的眼睛骤然亮了一下,隐隐透露出不可思议。他看着纪泓烨,仿佛是用尽自己的力气在看。
陈年往事,真的有人知道吗?
“你说。”
纪泓烨在他的注视下,依然显得十分平静,他恭敬地道:“臣不敢。”
“朕让你说的,自然不会治你的罪,你有什么不敢的?”永隆帝说到这里似乎感觉还不够,又说道:“以你如今的身份,朕就是想治你的罪也做不到了。”
这就是永隆帝不甘心的地方。他是大宁之主,任何人都该是为他办事的奴仆,可是有一天他却发现,有人竟然不受他控制了。
他一直想要平衡,想要所有的人分权,想要他们彼此牵制。只有这样,这些人才好受他控制,他们完全替他办事,不生异心。
就是有了异心,他们也不能反抗,因为,他不会给他们太大的权利。但是在不知不觉中,纪泓烨这位内阁首辅,竟然已经有了这么大的权利。
如今的纪泓烨,可以说是大宁朝最大的权臣
,唯一能与之相较的,只有一个宗玄奕。宗玄奕这个人亦正亦邪、心狠手辣,更难驾驭。
永隆帝不喜欢这两个人,本来是想让他们斗的,可是他们不像其他人那么好控制,竟然自己私下里止戈了。
他知道他们肯定是达成了什么协议,这本来是他不允许的。可是,他已经力不从心了,即便是心里明白,也没有能力制止了。
“纪卿,知道这人是个爱才之人,但凡是有几分才气的,朕都会多加宽容。朕让你说你便说,便是有冒犯,朕不怪罪你也就是了。”
纪泓烨知道,永隆帝一定不大喜欢听他说这件事,可是圣命难违。他只能缓声道:“圣上潜龙之时才华横溢,在坊间素有美名。那时候圣上的一首诗
,可以让所有学子追捧。
大概是因为树大招风吧,圣上遭人嫉妒被冤枉入狱,而且还被判了斩立决。成了我们大宁立朝以来,第一个被判了死刑的皇子。
臣想,当时圣上应该是顾念着手足亲情,不愿意反抗的,不然也不会一直保持沉默。一直到裕太妃身死,圣上才开始为自己谋出路。”
永隆帝本来浑浊的眼睛中,隐约闪现出一抹泪光。他大概也想到了当年的事,那是让他痛彻心扉的,所以事隔多年,再听到他人说起旧事,依然控制不住情绪。
“那你知道裕太妃是怎么死的么?”永隆帝的声音沙哑颤抖,带着不堪重负。
纪泓烨沉默了一下,他当然知道,而且他想
,这在朝廷重臣中也不是什么秘密。只不过所有人都装作不知道,他自然也不能说出来。
“裕太妃身子不好,病故。”
永隆帝听到病故二字,哈哈大笑。不过他的笑声粗犷中透着凄厉,甚至还夹杂着浓浓的嘲讽,听起来不像是笑,更像是哀嚎。
“病故,病故,病故!”永隆帝笑够了之后,声音比之前大了一些,他的手紧紧握住椅子的扶手,似乎要把上面的龙纹印在手心。
这个象征权力的东西,把多少人都撕扯的面目全非。他已经活得不像是个人了,更像是一个机器。
他年轻的时候不这么觉得,而如今当大限将至,他才觉得自己白来人世走了这一遭。喜怒哀乐,
他没有,他除了权利什么都没有。
“朕坐在这个位置上一十九年,兢兢业业,华发早生。但是朕想要给母妃一个公道却不能,只能任由史官在宫史上记载,裕太妃病逝。
我这个做儿子的,在她生前没能尽孝,就是她死后,也只能给她一个虚名。朕那就告诉你,裕太妃到底是怎么死的。”
这些话,永隆帝已经压在心中二十多年,他从不跟人提起,但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还有渴望这些话能有人倾听。
“圣上该休息了。”裕太妃死亡的真相,纪泓烨不想从永隆帝的口中听到。皇家的那些丑闻,有什么好听的?知道多了反而会为自己招来祸事。
“你必须要听。”永隆帝虽然已经病入膏肓
,但身上的帝王之气丝毫不弱,这种强势,是纪泓烨也不能反抗的。